好不容易把嚎啕大哭的小布哄睡着,简宁拖着疲惫的身躯收拾完餐厅坐到了沙发上。简宁蜷缩着身体,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
半夜,万籁俱静,只听得简宁的呼吸越来越重,嘴里还小声的呢喃着什么,突然一声惊呼从她嘴里喊出。“啊!”简宁惊醒了过来。我怎么在这睡着了,简宁苦笑一声坐了起来,望望外面的天,确实已经黑完,一轮圆月悬在天边。月都圆了,怎么这世间的事情却这么难圆满呢?简宁把自己抱成一团,将头埋进怀里。
自己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了,那些好的、不好的所有事,然而自己最后是被吓醒的。果然对于自己来说,以前的是更像一场噩梦吧!这么多天以来,自己虽然强行忽视自己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可最终还是没有掩饰好,在小布面前彻底爆发了,还吓着了小布。
简宁走后,陆臣尧在咖啡厅坐了许久。他与之前的简宁一样望向窗外。窗外车水马龙,嘈杂无比,然而他的心情已不像来之前一样的激动忐忑了。现在他是个被判罪的罪人,一切已无希望。
时间渐渐流逝,陆臣尧仿佛身体被掏空,一直呆呆的坐在座位上。
“先生,您好。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一位服务员看到陆臣尧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上前提醒。
“不用了,不用了。”陆臣尧一下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这么苦的咖啡,还是不要了。陆臣尧起身走出对他而言是个不祥之地的梦幻咖啡馆。
外面的世界很喧嚣,陆臣尧感到有点发冷,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陆臣尧也想抱住自己,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明明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倾盆大雨却下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突然就狂奔起来,汹涌的人潮很快就散开了。没一会儿,街上空了,整个世界只剩了雨声,陆臣尧依旧慢慢的走在街上。
这样挺好的,陆臣尧心想,他们们都看不见了。不知道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打湿了陆臣尧的脸。
没一会儿,陆臣尧就走到了公司。公司的前台小姐看到浑身湿透的陆臣尧陆总裁,整个人都呆若木鸡。“总裁,你没事吧?”前台小姐疾步冲上去,想要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陆臣尧。
“没事,做自己的事去吧。”陆臣尧推开伸过来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挺直了身体,恢复了冷酷的表情,径直走向了电梯。
“好的,总裁。”前台小姐一边回答,一边想着怎么回事走回了前台。
在一路不敢置信的注视下,陆臣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换掉自己的湿透的衣服,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陆臣尧一脸倦容坐在了转椅上。闭上眼睛,陆臣尧想要喘口气,简宁的话语却不停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不去了......她死在美国了......小布需要你,陆臣尧感到一阵一阵的耳鸣,别再想了,就这样吧,他告诉自己。
然而停不下来,简宁那双复杂的眼睛不停闪现在陆臣尧脑海中。
正在陆臣尧不停挣扎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进来。”陆臣尧面无表情地说。秘书走进来,“总裁,这是这季的财务报告,请您过目。”“放下就出去吧。”秘书看着陆臣尧欲言又止,最后悄悄退出去了。
陆臣尧拿起财务报告看了起来,但他脑海中老是出现简宁的话和面孔。愣了好久才,陆臣尧突然将报告摔到了桌上,无力地靠着椅子又闭上了眼。外面的人听见一声巨响各自愣了一下,但马上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了,只是再也无人敢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臣尧从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望望外面,陆臣尧恍然发现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陆臣尧不由伸手遮了遮眼睛,这阳光灿烂的刺眼啊。在看不到的地方,陆臣尧流下了一行晶莹剔透、饱含悲痛的泪水。
那边简宁却心静如水,淡定的去买了些菜,回家去了。简宁刚刚打开家门,小布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欢快的说道:“妈咪终于回来!妈咪把爸比带回来了吗?”说着还不停地向简宁的身后看去。
在小布没看到陆臣尧后,简宁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情绪低沉了下去。“爸比没回来吗。”小布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看来的我的决定真的是没错呢,简宁心想。随即简宁蹲下去亲了亲小布的脸,说道:“小布的爸比可是很忙的,有好好的工作要做,晚上小布的爸比就会回来了。小布高兴吗?”
听到简宁这样说,小布开心的蹦了起来转了几圈,“小布高兴,小布的爸比要和小布一起住了,小布也有爸比了。”简宁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有的心酸。
突然,简宁感到脸上贴上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随即脸上湿了一小块。原来是小布亲了一下她的脸。“谢谢妈咪!小布帮妈妈提东西进去!”小布说完,便拿走了简宁手上的菜,往厨房走去了。
简宁心中一阵柔软,嘴角的笑容终于真实了几分。看着小布摇摇晃晃走向厨房的身影,简宁一边心想算了她快乐就好,一边跑向小布拿过她手上的菜。“小布提不动的,让妈咪来吧,妈咪给你做大餐。”简宁摸摸小布头,“你去客厅继续玩游戏吧!”
简宁走到厨房开始为自己的小布准备午饭。也不知道陆臣尧晚上什么时候过来,简宁一边择菜一边想着。她的脑子里随即出现了咖啡馆里的情景。
简宁想起陆臣尧刚刚走进咖啡馆的激动忐忑,当时他走的气喘吁吁,胸膛不停的起伏,想起她说出他可以搬进来时陆臣尧一脸的不可置信和随即的狂喜,想起当她说出不可能时,陆臣尧的浑身僵硬,以及后来渐渐铁青的脸。他的眼睛先是急切、惊喜,然后是悲凉、伤痛,最后归于平静、寂灭。
不可否认,简宁感到对此愉悦。简宁一边择菜一边笑了,是的,报复的愉悦。我真的不恨吗?简宁问自己,自己还爱着陆臣尧,怎么可能不恨,只是她不想爱了,所以也不想恨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毫无波动,但是她错了,事实就是她笑了。可是为什么,在这报复的快感里她也感到心痛、悲伤呢?简宁不敢去想那显而易见的答案。
那双眼睛,那张脸不停出现在简宁脑海里,简宁有点心软,甚至简宁有种错觉,如果她现在还在咖啡馆里,还在看着风景和陆臣尧聊天,结果大概会截然不同吧。傻子啊,简宁想,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爱是把双刃剑同时伤害了两个人。而最痛苦的大概是不得爱、不敢爱吧。
简宁拿着摘好的菜幽幽的站起来做其他去了。
这个家里即将多出一个人,未来也可能截然不同了。谁知道呢。
傍晚,陆臣尧站在简宁家的门前。不,是他们的家前。其实他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了,每次他抬起手想要敲门,但最终又放下去了。后来,天都要黑了。他不知道怎么进去,想到早上简宁的话,他就浑身无力,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简宁。他也怕,因此伤害到小布。上次他摔门而去做的够差劲了。绝对不能再伤害小布一次,陆臣尧心想。
为什么我淋了一场雨居然没感冒?陆臣尧第一次痛恨起被自己从小就锻炼的强壮的体魄,那样自己就可以以害怕传染她们为理由再拖些时间,让自己再平复平复了。
陆臣尧看了看表,已经要7点了。快进去吧,要吃晚饭了,陆臣尧的理智告诉自己,但他的情感却说,进去你要干什么呢?你还能面对简宁吗?
门外一片寂静。偶尔有人上下楼,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有一个老奶奶问他是不是走错了。深吸一口气,陆臣尧握了握手,终于敲门了。
“爸比,你终于来了!小布等了你好久,肚子都要饿扁了。”开门的是小布,小布一看是陆臣尧便扯着他的衣角,又是撒娇又是埋怨。陆臣尧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难过,但很快就掩去了,“是吗?小布,等爸比好久了呀,真乖!”说着,陆臣尧抬了抬头。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僵了,是她。简宁正倚在厨房的门上,静静地看着他。陆臣尧不由屏住呼吸,深深地看着她。这一眼只隔了一条走廊,然而两个人都觉得好远好远,仿佛隔了一个银河。最后,简宁转身进了厨房。陆臣尧还怔怔地望着,心里惆怅万般,千头万绪理不清梳不齐。
“爸比,妈妈正在做好吃的,你快进来。”小布抓着陆臣尧的衣角就劲想把他拖进来,可是小布怎么肯能拖得动一个大人呢,小脸直接憋得通红也没什么用。陆臣尧一低头就看见这个搞笑的的场景,不由一乐。幸好爸比还有你,陆臣尧心想,感觉心底的痛苦被驱散了许多。
小布发现自己努力了半天爸比却还在门外,不由有点泄气,见此,陆臣尧一把把小布抱了起来,“回家喽!”陆臣尧轻轻在小布耳边说,还亲了亲小布的脸。
就在要走到客厅的时候,小布突然凑到陆臣尧耳边,小小声说了句:“爸比,你的计划成功了吗?”说着还比划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手势。
陆臣尧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是之前他和小布的“密谋”。我是住进来了,可好像也没成功,陆臣尧心想,不由在心底苦笑一声。但是为了小布,陆臣尧还是笑了笑,同样凑到小布的耳旁,小小声地说:“好像成功了吧。以后就可以和爸比、妈咪一起住了,开心吧!”说完还吹了口气。
小布受不得痒,一下笑起来了。“爸比真坏,哈哈哈,我要下去。”小布挣扎着跳下去,找简宁告状去了。
回不到从前了?回不到从前了吧!简宁忍不住又将自己的衣服弄湿了,在小布面前,自己可不能随意的哭呢,那现在叫让我哭个够吧!
在一阵悄无声息却又撕心裂肺的哭泣后,简宁终于平静了下来,从消极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开始思考问题。然而,简宁的脑子一片空白。
脑子放空的简宁突然想到了一句个词语,为母则强。为了小布,他平时真的什么都可以去做,上次以为陆臣尧强行带走小布她甚至还直接晕了过去。可是小布的幸福不是最重要的吗?简宁不停地问自己。哭泣时小布说的话一直在简宁的脑海中回荡,甚至在梦里也一直缠绕着简宁。简宁愿意给小布一切幸福,只是陆臣尧给她的阴影太深了,深到她甚至无法自控。
简宁知道自从她从美国回来,陆臣尧就为她做了很多,期间也带来了伤害,但本心是好的。只是她自己放不下过去。
思考良久,简宁从忧虑中拔了出来,小布要爸比那就要吧,只要管好自己的心就不会再受伤了。找个时间和陆臣尧谈谈吧,简宁告诉自己。
而陆臣尧呢,他从简宁家几乎是夺门而出后,然而没多久他就平静了心情,恢复了正常。紧接着就是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收拾好残局就离开,后悔自己太禁不起刺激,后悔自己没有顾虑小布的感受。
总之,陆臣尧感到了深深的后悔,然而回去是不可能了。陆臣尧不由开始回忆当时发生的事。简宁一句话都没对他说!那个眼神仿佛知道一切,陆臣尧想到,我的目的确实很明显啊,是自己太着急了吧,陆臣尧安慰自己,毕竟自己之前伤害了她那么多次,只要自己好好珍惜,一切都有机会的。
希望她们在家没事,陆臣尧心想,然而他还是感到深深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最后,深陷懊悔的陆臣尧决定处理眼前的工作,好让自己第二天有时间厚着脸皮重新上门。
他所不知道的是第二天有一场暴风雨等待着他。
第二天,简宁早早地收拾好自己和小布。小布眼皮因为昨晚哭的太厉害有点浮肿,简宁心疼的吹了吹,对小布说道:“看你以后还哭得这么厉害!”
小布瘪瘪嘴,心想,我只是想要个爸比而已,嘴上却没说话。简宁看到小布的倔样,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扬起笑脸对着小布说:“等下妈咪要出去哦,你想知道妈咪要去哪里吗?”
小布眨了眨眼,试探的问道:“妈咪要去找爸比?”听到这句话,简宁心中彻底死了不去找陆臣尧的心。“对呀,小布真聪明,妈咪要去帮你帮爸比找回来,”简宁刮了刮小布的鼻子,继续说道“那小布好好待在家里玩玩具,或者看电视也行,乖乖的等妈咪和爸比回来好吗?”
小布有点激动,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以后我、妈咪、爸比,我妈们一起生活吗?妈咪不会离开对吧?”简宁见小布还是如此小心翼翼,甚至问自己会不会离开,内心更后悔昨晚问的那句话,连忙说道“当然啦,我们一起生活,不然你个小坏蛋要妈咪去哪里呢?”
听到这,小布终于绽放笑容,连忙答应简宁的要求,甚至催促着简宁赶紧出门。
简宁只得换好衣服拿着包出门了。
陆臣尧正在构思着如何晚上如何进简宁家的门,电话突然就响了。“喂,我现在有点事,等下我会回复给你。”陆臣尧不等对方说话,就直接挂掉了电话。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陆臣尧心中的不爽彻底爆发,他一把拿起电话,骂道:“不是说了有事吗,等下回给你啊!”
“是我,我以为你会有时间听我说完一句话话。”听到这声音,陆臣尧直接呆了,咽了咽口水,陆臣尧立马变得正常起来,只是细听语气里还有点惊喜和心虚,“有时间。我当然有时间,你说吧,我听着。”“十点钟,我在你公司外的旋木咖啡厅等你,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聊,如果你没时间,那就算了。”说完这句话,简宁挂掉了电话。
陆臣尧看了看行程表,暗暗划掉了上面的十点钟的回忆。穿上西装出去了。
十点,旋木咖啡厅。简宁已经在这坐了一会,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她不由又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随即她摇了摇头,怎么最近老是想起以前呢,不是说好放下的吗?突然,对面的椅子被拉开,陆臣尧坐了下来。
陆臣尧到了。“我没迟到吧,”陆臣尧不确定的看了看表,“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是我来的太早了,我就是想看看这里的风景。”简宁淡淡的说道。
“这里的风景很好看吗?你不是早就熟悉了吗?还没看够啊?”陆臣尧不太喜欢眼前这样的简宁,于是开了个玩笑,想要打破这种氛围。可惜,他注定是不会成功了。
“值得回忆的,往往不是风景,而是风景中的人和事,风景中的回忆。”简宁转过头来,“就想你最初透过我去看苏沁一样,那时候对你而言,我又何尝不是一种风景。”听到这陆臣尧不由浑身一僵,但随即他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说道:“那只是最初,后来我慢慢被你吸引,你是如此单纯可爱,叫我情不自禁,我后来是真的爱你的,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吗?”
“这不重要了,陆臣尧。”简宁盯着陆臣尧说道,“我已经不在乎了,陆臣尧,你可以搬进我家的客房。”
陆臣尧浑身一震,脸上的惊喜之情都溢了出来,“真的吗?你接受我了吗?你相信我了吗?”陆臣尧的手不由得握上了简宁的手。但是下一秒,他又全身如坠冰窖,因为简宁把他的手缓缓抽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臣尧心乱如麻,脸色都青了一半。
“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搬进来,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我看这里的风景如旧,但人却不是当初的人了。尤其是我,两年多前,、的我是一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女生,那时我就如你所说的单纯,善良,执着,可爱,可是她被你伤的伤横累累,不敢再爱,甚至连恨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仅仅是爱就耗光了她所拥有的一切。最后她去了美国。也许,那个我死在了美国,死在了日复一日的绝望中。”
简宁继续说着,陆臣尧却沉默不言。
“两年后,我从美国回来了,但不是从前的我,也许我的你内心还爱着你,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已经不敢和你在一起了。和你一起,我快乐着,也煎熬着。我挣扎着却逃脱不了。而现在,我更是一个母亲。人们总说为母则强,我大概也是这样,我希望小布可以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长大。我知道,这缺不了你。你是小布的爸比,小布需要你。”
陆臣尧听到这勉强勾了勾嘴角。这笑却比哭更难看。简宁端起咖啡,轻轻抿了抿,感觉到蓝山浓郁的苦味,然而这苦味连她心里的苦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知道你改变了很多,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真的。”简宁一边说着一边怔怔得看着陆臣尧。
陆臣尧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爱恋,但更多的是痛苦和挣扎。
“小布离不开你,希望你为孩子着想。我不相信你是个好恋人,但我相信你是个好爸爸。”
陆臣尧闭上眼睛,说:“好,我会搬进你家的,我会是个好爸爸。”
“谢谢你,我先走一步,我们在家等你。”简宁喝了一大口咖啡,拿起包走了。
陆臣尧却仿佛起不了身了。才喝了几口咖啡啊,嘴里心里满是苦味,奇怪,咖啡还能苦到心里去吗?
明明身在梦幻的旋木咖啡厅,怎么感觉淋了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