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侯府。
“祖母,安儿来看您了。”谢长安已有几日未来看望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轻哼一声,故意撇过脸不看谢长安,语气带酸,“今日怕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安儿怎么有空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谢长安暗笑,真是越老越像个孩子。谢长安熟稔地走到谢老太太的身旁挨着坐下,好声好气地哄道:“祖母您这话说的,安儿不是不来看你,只是这天一日冷过一日,安儿实在受不住,不敢往屋外去。”
谢老太太倔着性子,得理不饶人,依然不拿睁眼看谢长安,揶揄道:“那今日安儿你倒是不怕冷了?”
谢长安浅笑盈盈,“怕,如何不怕,只是再不来,祖母怕是要拿拐杖追到安儿屋里去了。祖母您看,我这手都冻僵了……”谢长安的话里不觉带上几分委屈,十指纤纤在谢老太太的眼前晃动。
谢老太太拿眼瞟了几眼谢长安,好似不情愿地握住谢长安的手,当真冰凉入骨,谢老太太面色一沉,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青霜身上,不怒自威道:“怎么伺候的小姐,天冷怎么不给小姐添衣?”
闻言,青霜惊惧交加,正要开口请罪时,谢长安笑道:“祖母,您看看安儿身上可还穿得下衣裳?不消的说,安儿穿得衣裳怕是比祖母还多上几件。”
谢老太太看了一眼身形臃肿的谢长安,神色稍缓,不免嫌弃道:“安儿,好歹祖母让你自小练功,怎生这般畏寒?”谢老太太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谢长安心亦是暗自纳闷,她的身子向来不错,偏生就是畏寒,“祖母,安儿也气恼着呢,只求着日子快些暖和起来。”
闲话了会家常,谢老太太神色不经意间严肃起来,看了谢长安一会,开口道:“安儿,昨儿你父亲与我说,太后给你与忠亲王小公子赐婚的圣旨不日就要下来了。”谢老太太精明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长安。
谢长安神色如常,语气温和,言简意赅道:“安儿知道了。”
谢老太太神色晦暗,继续道:“你父亲还道太后有意让你与你姐姐同日出嫁,因此你姐姐此前定下的日子作废,钦天监会重新择定黄道吉日。”谢老太太别有深意地望着谢长安,浑浊的眼里光芒闪烁。
谢长安不语,低头兀自思索了一番,不动声色道:“祖母,不知让我与姐姐同日出嫁的主意,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您和父亲的意思?”虽是问句,但谢长安眼里却是笃定的神色。
“安儿,你长大了。”谢老太太似心有慰藉,轻拨手里的佛珠串,眸光深深“无论这是谁的决定,都不妨碍的,你只需知道,祖母会让你嫁该嫁之人。”语气里皆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谢长安心里一个咯噔,半晌说道:“祖母,安儿对如今的婚事甚为满意,还请祖母莫要挂心了。”
谢老太太忽然怒从心头起,伸手拿起拐杖大力砸向地面,声色俱厉道:“安儿,祖母自小培养你,忍痛让你受了那许多苦,不是为了让你嫁与一个傻子的!你不必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谢老太太甚少对谢长安动怒,如今怕是心意已决,谢长安暗自摊了口气,意味不明道:“祖母,冥冥之中自然定数,命中注定安儿该如何,安儿就如何。”谢长安端起桌上的茶盏试了试温度,尚温热,“祖母,您喝杯茶,莫要气坏了身子。”
见谢长安不再推诿,谢老太太神色稍缓,只是依然不悦,默不作声地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小口,“安儿,祖母乏了,你且回去吧。”
“那祖母您休息吧,安儿改日再来看您。”话落,谢长安带着青霜离去。
谢老太太望着谢长安远去的目光神色莫名。
忠亲王府。
太后有意这几日内颁布赐婚圣旨之事也传到忠亲王妃的耳朵里,忠亲王妃当即坐不住,起身往萧钰屋内走去,喜不自禁地自言自语,“要是钰儿知道这消息,怕是要欢喜得上房揭瓦了。”且不说萧钰,就是忠亲王妃自个也是欢喜不已。
忠亲王妃一进屋,就见着萧元也在,兄弟俩皆是一脸喜色,尤其是萧钰,笑得合不拢嘴,好似又傻回去了,“元儿,钰儿,你们兄弟俩这是有什么喜事?”
萧钰兀自笑着,眸子清亮无双,剑眉飞扬,是如何也掩不住的欢喜。见萧钰无暇回话,萧元笑道:“娘,我听说皇祖母就要给钰儿和谢二小姐赐婚了,特地来将此事告知钰儿,好让钰儿高兴高兴。”萧元宠溺地看着自家乐得找不着北的傻弟弟,无奈地摇头。
“呀,没想到倒让元儿你抢了先。”忠亲王妃挨着萧钰坐下,继续道:“元儿,你皇祖母有意让谢姐双姝同日成亲之事你可知道?”
萧元摇头,轻皱眉头,“那谢大小姐与燕世子成婚的日子早已定下,皇祖母为何如此?”
忠亲王妃一时收住喜色,猜测道:“怕不是你皇祖母有意为之,而是忠亲候有意为之,若是同日成亲,那荣安候府想做些什么,倒是容易了。”
萧钰忽然冷笑,眼尾眉梢还有尚未褪去的欢喜,俊眉微挑,薄唇轻启,“岂止是容易,偷天换日都使得!不止如此,倒是推脱罪责也是轻而易举。”
一时间,忠亲王妃并萧钰、萧元皆是沉了脸色,半晌无语。
“钰儿,要不娘去跟你皇祖母说说,莫要让谢姐姐妹同日成亲……”
不待萧钰回话,萧元阻止道:“娘,不可,若是我们贸然劝说皇祖母,皇祖母怕是会心生疑虑,届时形势越发复杂。”
忠亲王妃心下了然,轻点头,转头看向依然不语的萧钰。
萧钰神色晦暗,眸光微眯,沉声道:“娘,大哥,无碍的,我们且就看看荣安候要玩什么把戏,他有他的阴谋诡计,我们也有我们的阳谋,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忠亲王妃和萧元面面相觑,最后,忠亲王妃还是点头道:“钰儿,既然你心里有谋算就好,若是需要娘做什么,但说无妨。”
萧钰点头,忽而神色一变,晦暗一扫而空,反倒有几分惆怅,“娘,大哥,长安这会还没想起我呢。”萧钰心中不免落寞,隐有担忧。
“钰儿,你放心,谢二小姐肯定能想起你来。”萧元拍拍萧钰的肩膀,颇有安慰的意味,“钰儿你许久未给谢二小姐做些小玩意儿了,何不再做些?”
萧钰闻言眼前一亮,一扫忧郁,猛地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就往外去,急不可待地呼喊道:“来人,快去给我找木头,越多越好,快去!”萧钰这一呼喊,候在外边的丫鬟侍卫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萧钰径直往木工坊走去。此前萧元见萧钰都在自己的屋内雕刻木头,糟蹋了屋子不说,光线实在不好,着实伤眼,萧元索性着人盖了间木工坊给萧钰,不想萧钰兴头过去之后就不再曾再着手雕刻物件,直到今日才派上用场。
忠亲王妃和萧元想死一笑,萧元道:“娘,我去看看钰儿,不知这回钰儿给谢二小姐雕刻个什么物件。”
“去吧,嘱咐点钰儿,莫要再伤了手。”萧元笑着应下,起身往木工坊去找萧钰。
萧钰在丫鬟仆从们送来的木头里挑挑拣拣,嘴里念念有词。还不时拿起木头比划着,半天才挑选出中意的木头,“钰儿就要这个,其他的不要,你们都出去,出去。”
待人都退下,屋内只有萧钰并萧元,萧元瞧着萧钰手里的木头,好奇道:“钰儿,这回你要雕刻什么物件?”
萧钰略一思索,“大哥,我还想给长安雕个兔子,成双成对的不孤单!嗯……我这回雕个“长安兔子”吧,上回那木雕兔子着实不美,就当是我好了,这才就是长安!”话落,萧钰立马投入雕刻大业,不再搭理萧元。
萧元站在旁看了会,自觉在此无用武之地,离开之前嘱咐道:“钰儿,娘让你仔细些,莫要再伤了手。”
萧钰头也不抬,“大哥,你让娘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那么不当心。”萧钰雕刻得认真,虽是寒冬,额上已经开始浸出细汗,顾不得擦拭,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的刀和刀下的木头,暗下决定,他一定要将“长安兔子”雕刻得完美无缺。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萧钰刀下的木雕兔子初具兔型。萧钰停下刀,左手捏捏右手,活动活动手指、手腕,准备继续战斗。
正这时,敲门声响起,天青的声音传来,“小公子,王妃请您过去用午膳。”
“哦?竟这么晚了?”萧钰自言自语完,放下初具兔型的木头,起身朝屋外走去,超天青一摊手,憨傻道:“钰儿手脏,钰儿要洗手用膳,钰儿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