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渐盛,寒冷的气息被驱散不少,一向畏寒的谢长安觉着暖和不少,命青霜将狐裘取了,连带手里的手炉也一并给了青霜,顿觉清爽不少。
眼见萧钰正自个玩得不亦乐乎,谢长安的目光落回方才还回去的“龙吟剑”,美眸灼灼,忽而轻勾嘴角,素手毫不犹豫地再次握起“龙吟剑”,刹那间,谢长安好似依然是初入京城时意气风发的谢长安,未曾历经磨难,之于爱情未曾爱而不得、之于亲情未曾求而不得。
青霜莫名心酸,一时泪眼朦胧,慌忙转过身去不看谢长安。
谢长安握着“龙吟剑”大步流星地往庭院走去,正好立于稀疏开着梅花的梅树下,日光透过枝丫渐次洒落,谢长安置身于明灭之间,山风轻扬其散落的青丝,越发显得谢长安英姿飒爽。
转头找不见谢长安的萧钰循声而出,正好瞧见在梅树下舞剑的谢长安,一招一式,刚劲有力,一姿一态,如诗如画,萧钰不觉沉浸在谢长安行云流水般的舞动里,恍惚间,萧钰依稀看见他初见的谢长安,意气风发的谢长安,冷清,却有着善良的心。
谢长安一时舞得畅快,面上神采飞扬,即便原是温柔似水的面容也沾染了几丝巾帼女英雄的豪气。忽而一阵凛冽山风袭来,梅花在枝头乱颤,有些孱弱的禁不住山风的刁难,簌簌落下,好似是为谢长安特地盛开的梅花雨,落在谢长安的头上,肩上,为舞动的谢长安平添了几分颜色,越发光彩照人。
“长安。”萧钰下意识地喊着谢长安,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想叫一叫谢长安,生怕谢长安就此乘着山风而去,遍寻不见。
谢长安尽兴收势之后,顾不得拭去额上绵密的细汗,恭敬地将“龙吟剑”再次完璧归赵,美眸晶亮,微喘着气,对着“龙吟剑”朱唇轻启,“今日冒昧借剑一用,还请见谅。”
青霜赶紧上前仔细地为谢长安拭去额上的汗,嘱咐道:“小姐,您先在屋里歇一会,这会外边山风厉害得劲,您又出了这许多汗,仔细别着凉了。”
“长安,你是长安,最厉害的长安,也是钰儿最喜欢的长安!”萧钰欢喜中带了点羞涩,毫不吝啬地夸奖谢长安。
舞完剑的谢长安只觉通体舒畅,心内的郁气一散而尽,又听着这些欢心的话,嘴角再也藏不住笑,笑吟吟地打趣道:“我一直是谢长安呀,难道不是一直都厉害吗?”
萧钰故作纠结,眉头少见地皱了起来,努力思忖半晌才说道:“长安是长安,但有时候又不像长安,但是钰儿知道长安就是长安。”萧钰自我肯定地点头,望着浅笑安然的谢长安又道:“长安有时候很奇怪,但是现在一点也不奇怪,钰儿很开心。”
谢长安若有所思,“萧钰,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谢长安心中一直存有疑惑,萧钰到底是凭借什么将削骨换脸的自己认出来?
萧钰疑惑,“长安就是长安,不需要认呀。”
谢长安无力招架萧钰的回答,兀自思索一番,指着自己的脸问道:“萧钰,你看我这模样是你最初见到谢长安的模样吗?”
萧钰迷茫带着朦胧的目光在谢长安脸上逡巡,似是而非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萧钰忽而狡黠一笑,凑近谢长安,小声说道:“长安,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长安的耳朵上有一颗痣这是钰儿自己发现的,钰儿厉害吧。”
谢长安不由自主的转头,想亲自证实萧钰的话,转过头才发现自己并不能瞧不由得扑哧一笑,莫不是和萧钰相处的时日一久,自己也沾染上萧钰的傻气?
谢长安放弃求证,抬眼对上萧钰笑眯眯地俊脸,一拍萧钰的肩膀,“原来你是这样认出我的,真是没想到。”
闻言,萧钰一拍胸膛,信誓旦旦道:“没有那颗痣,钰儿也能认出长安!”
谢长安仔细一回想,当初萧钰可是远见着自己就叫自己长安,这倒有些稀奇了,原以为解决了未解之谜,没想到依然萦绕在心头。此次谢长安也不问,只是望着萧钰不说话,浅笑淡然。
萧钰好似被谢长安看得羞红了脸,忽而转过身去,又偷偷地探头看谢长安,见谢长安仍在看着自己,一时情急,着急道:“长安,你不要这样看着钰儿,钰儿不好意思……”
谢长安干脆利落道:“萧钰,要我不看你也行,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萧钰莫名又急了,慌忙转过身拉着谢长安,“长安,不能不看着钰儿,只是不要一直看着钰儿……钰儿是怎么认出长安的?不就是见着长安就是长安吗?就像见着娘是娘,大哥是大哥,不用认的!”萧钰理所当然。
谢长安再次无功而返,索性越过这茬,未解之谜就未解之谜吧,来日方长,何愁问不出个所以然?
谢长安并未发现,她心里已经顺理成章地接受萧钰是她未婚夫,是她共度余生之人,即便她还未想起她和萧钰从前的种种……冥冥中的安排,是任何都无法阻挡的。
眼见时值正午,他们也歇了好一会,谢长安开口道:“萧钰,咱们回吧,一会晚了,你娘和我母亲该着急了。”萧钰虽有不舍,但还是跟着谢长安原路返回。
果不其然,二人匍一出现,忠亲王妃就急忙上前,埋怨道:“钰儿,你这是带着长安上哪儿去了,也没留个信,这么晚才回来,是要担心死娘吗?”虽然埋怨,但满是关心。
反观谢长安与林氏就平淡许多,谢长安面色如常地走到林氏跟前,轻声唤道:“母亲。”
林氏见谢长安安然无恙,微皱的眉头舒展,柔声唤道:“安儿。”见谢长安神色疏离,林氏亦是僵住,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不再开口,一时间母女再无二话。
忠亲王妃好生数落了萧钰一番才转过身和林氏并谢长安话别,萧钰站在忠亲王妃身后,一脸委屈地望着谢长安,似是在控诉忠亲王妃的“暴行”,谢长安轻笑。
“长安,待这天不冷了,随你母亲来陪我说说话,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个去处,成日闲得慌。”
忠亲王妃话落,萧钰急忙上前接着道:“长安,我娘说得对,等天不冷了,长安你一定要来找钰儿说说话,一定要来啊。”
忠亲王妃嗔怪地瞪了萧钰一眼,笑道:“钰儿成日只要长安,早把我这个娘抛到九霄云外咯。”萧钰在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害羞地看着谢长安。
谢长安眉眼带笑,落落大方道:“待天儿不冷了,我就随母亲去叨扰王妃您。”林氏亦是附和。
“如此,我们且回吧。”
一行人兵分两路,马蹄声响起,各自归家。
上了马车的萧钰瞬间恢复清明,神色却是不大好,忠亲王妃见状忙问道:“钰儿你这是怎了,怎么又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前几日见完谢长安的萧钰也是这副模样,忠亲王妃不免着急。
萧钰复杂地看向忠亲王妃,忽而轻叹,沉声道:“娘,长安受了很多苦吧。”
忠亲王妃一时怔然,沉默了半晌,不无怜惜道:“长安是受了很多苦。”
“换成那张脸,得受多大的苦啊……”萧钰心头微颤,神色怆然。今日谢长安指着她的脸问他话的时候,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刺痛了萧钰的眼,一时间,萧钰彻底想起初次见到谢长安时,谢长安意气风发的模样,不似如今倾国倾城,却平添几分豪气。而他,更喜欢初时见到的谢长安。
忠亲王妃感慨,“苦了这孩子了……”
萧钰冷不防地窝到忠亲王妃的身旁,抱着忠亲王妃的手臂,闷声道:“娘,我听长安只叫她娘叫母亲,母亲,总归没有娘来得亲呀。娘,荣安侯府中,可还有人护着长安?”
忠亲王妃拍拍萧钰的背,语气莫名,“长安的娘,处事不公,长安自然与之生分。荣安侯府……长安自幼长在谢老太太身边,谢老太太定会护着长安。钰儿,日后长安进了门,你要待长安好些。”
萧钰腾地从忠亲王妃身上抽离,郑重其事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待长安好的!”
这厢林氏与谢长安相对无言,不知为何,堪堪要到荣安侯府时,林氏不时抬眼看向谢长安,欲言又止,三番五次,最终还是问出口,“安儿,你可是想起萧小公子?”
谢长安面色慵懒,似是而非道:“母亲,我想起萧钰如何,我不想起萧钰又如何?母亲只需知道我是我,姐姐是姐姐,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林氏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咽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