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郡王府。
时日一暖,园子里的艳客竞相怒放,赏心悦目,花香盈鼻。
“唉!”
可面对着大好光景的燕清岚却是唉声叹气,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燕郡王妃咄咄逼人地讽刺谢长宁的画面,一时郁结于心,心疼不已,兀自低声呢喃,“也不知长宁现在如何……”任谁被指着鼻子骂心里都会不好受,何况是谢长宁那娇弱……
“世子爷!”李才福自园外匆匆而来,却是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燕清岚闻言,只是略一颔首,“稍安勿躁,莫让有心人瞧见了。”燕清岚环顾四周,云淡风轻地赏了会花,便带着李才福不疾不徐地往小书房去。
燕清岚前脚入了书房,李才福紧随其后,掩门前不忘往墙角看了看,确定没有耳报神才利索地关上门,转身将怀里的书信掏出递与燕清岚。
如兰如竹的佳公子总算失了一贯的淡定自若,急不可待地拆开信封取出书信,一目十行,先是欢喜,再是严肃,轻皱眉头,似是有何繁琐之事。半晌一声叹息自薄唇溢出,思索一番之后提笔游走,顿了几回笔,才将笔搁下,“阿福,此信须得谨慎,莫要让王妃知晓了。”
“奴才明白,请世子爷放心。”
燕清岚行至窗前,见枝桠上有一羽毛鲜艳的鸟儿正不知与在何方的鸟儿想附和,鸣声悦耳,快意悠扬,一时心头快活了些,“阿福,这些时日王妃可有什么动静?”
“旁的倒没什么动作,只是这些日子王妃出府出得勤了些。”
“哦?去的何处?”
“御史府,尚书府……”略一顿,李才福俯首,“这些府上都有年岁与世子爷您相仿的贵女……”
沉寂半晌,燕清岚悠然出声,“母亲这些日子着实是闲了些。”
不过两三日,苏凝薇的母亲尤氏便上门了,寻死觅活地要为苏凝薇讨个说话,惹得燕郡王妃烦不胜烦,便也不再频频出府,兀自在府内和尤氏周旋。
相安无事的时日总是飞快,转眼已是金乌灼灼的盛夏,走几步便香汗淋漓,连带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便是兀自角落隔了冰,也不见得两块,叫人无端心头烦闷。正这时,忠亲王妃邀了林氏和燕郡王妃往京郊的庄子上避暑。
三府人马在城门相侯,不想燕郡王妃一见着林氏并谢长宁便不得好脸色,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显而易见的不待见。
林氏客气的笑僵在脸上,谢长宁则心头委屈,面上只能强忍着,美眸晶莹,好似盈泪。谢长安暗自叹息,抬眼却对上紧随而来的燕清岚,眼神立即换了换,好似在询问着何事。
燕清岚不着痕迹地点头,转眼瞧见谢长宁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疼不已,却为着不激怒燕郡王妃,不敢多逗留,只道:“长宁,你且再忍忍,快了。”
姗姗来迟的忠亲王妃匍一出现便打破这一尴尬局面,眉眼带着慈爱的笑,亲亲热热地一一同燕郡王妃和林氏打招呼,一顿寒暄之后,燕郡王妃,林氏带着谢姐双姝上了忠亲王府的马车,而萧钰等人则上了燕郡王府的马车。
一上马车,不待萧元坐定,燕清岚便急切开口,“萧世子……”却是欲言又止。
萧元会意,笑道:“燕世子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闻言,燕清岚的神色却是更担忧了几分,“唉,燕某如何能放心,若是一个不慎……到底是苦了长宁!”
“苦?不苦不苦!”兀自闹腾的萧钰不知何时蹿到燕清岚的跟前,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燕清岚,“燕世子不苦,窝丝糖,甜!”
对上萧钰殷切的眼和眼里真挚的笑意,燕清岚心头微动,恭敬不如从命地接过,勾唇一笑,“燕某多谢安郡王。”
萧元见状,附和道:“钰儿说的是,不苦,只要今日之事能成往后之好,自然是不苦的,燕世子以为如何?”
相较于燕清岚三人的和和乐乐,忠亲王妃这厢的气氛便有些尴尬,皆因燕郡王妃不忘有意无意地讽刺几句林氏,更遑论美艳的脸上赤裸裸的轻蔑。
林氏倒无妨碍的,左右做了十数年荣安侯府的当家主母,这点事儿强笑着便过去了,只谢长宁原就心有挂碍,且性子本就柔弱,燕郡王妃的冷嘲热冷叫谢长宁郁郁寡欢,至始至终皆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好在有谢长安在一旁安抚着,如若不然,怕是泪眼便决了堤。
偏生燕郡王妃见不得谢长宁柔弱的模样,赤裸裸地出言讥讽,“眼见就要入我燕郡王府的门,怎生这般小性子?日后如何撑得起燕郡王府的门面?哼,倒是要让旁人看了我燕郡王府的笑话!”
眼见着干柴烈火的局面,忠亲王妃不由得暗自埋怨萧钰,非得央了她一并邀了燕郡王妃。唉,埋怨归埋怨,缓和局面才是关键,忙拉着燕郡王妃的手,轻拍两下,“妹妹这般说便着急了!谢大小姐尚幼,往后进了府你好生教导便是,何须烦恼那许多!来,尝尝这新茶。”
忠亲王妃不偏不倚,递了杯茶与林氏,看了眼羽睫盈泪的谢长宁并一旁面色如常的谢长安,笑道:“无碍的,都是自家人,念叨你便是为着你好,往后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得已颐养天年,只得你们撑了门面。”
燕郡王妃轻抿一口茶,头也不抬道:“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何有这般大的差别?”忽地抬头看了眼淡定自若的谢长安,状似无意道:“这谢二小姐的气度倒是极好的,若是岚儿能娶了谢二小姐,倒是件美事。”
此话一出,除却谢长安之外的脸,皆是变了脸色,林氏惶恐,谢长宁俏脸刷地一白,满面羞愧,绕是温和如忠亲王妃,也不免生出几分不悦,只一顿,便笑道:“妹妹莫要开玩笑了,谢大小姐才貌双全,与燕世子是天作之合,且二人情投意合,这才真真事件没事。”
自打一声车便默不作声的谢长安开口了,“王妃谬赞了,长安自认行为无状,比不得寻常大家闺秀,自然也比不得家姐。家姐才貌双全,温良恭俭,上孝父母,祖母,下教于我,平日里对长安循循善诱,才有今日您见着的谢长安。”
谢长安抬眼看向眼眶微红,眸子里皆是感激之色的谢长宁,笃定道:“如王妃所说,长安与家姐有天囊之别,那家姐便是那天,长安便是那囊。”
燕郡王妃虽诧异,却不被谢长安牵着鼻子走,正待出言反驳,外边忽地起了喧闹声,隐约听见有人高喊,“有刺客,快,保护夫人小姐,保护世子爷!”顿时刀剑的铿锵身四起,叫车厢内的一干人等惶恐不已。
“刺客,怎么会遇上刺客?”忠亲王妃着急不已,“钰儿,不行,我得去找钰儿!”一想起萧钰,忠亲王妃顿时六神无主,不管不顾地起身要往外去。
刚安抚住林氏和谢长宁的谢长安忙拦住忠亲王妃,一针见血道:“王妃,稍安勿躁,您若是现在出去,非但帮不了萧钰,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得不偿失。”
忠亲王妃自然知道这个理,但却无法不担心萧钰,红着眼眶嗫嚅,“可是钰儿……”
“王妃放心,萧钰肯定有人护着。”顿了顿,谢长安凝神听了听外边的动静,抬眼对焦灼不已的忠亲王妃道:“我去看看。”
闻言,莫说林氏和谢长宁,便是燕郡王妃和忠亲王妃俱是一惊,林氏忙道:“安儿不可,刀剑无眼,你若是有个闪失,娘怎么向你祖母交代……”
谢长安勾唇一笑,“无碍,不过些不成气候的劫匪,上不了我。”话落,毅然决然地转身跳下马车,灵巧地躲闪前进,径直往萧钰车厢去了。
“安儿……”谢长安掀起车帘那一刹,林氏一瞥窗外的混乱场面,顿时心惊不已,兀自将谢长宁抱得更紧些,慌张低语,“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长安平安无事……菩萨保佑。”
正念叨着,车帘猝不及防地被一虬须大汉掀开,一见都是弱女子,顿时笑开了,拿着刀耀武扬威地一一指过几人的人,厉声道:“要钱还是要命,要命的就把钱留下,速速将钱财交出来!”
林氏和谢长宁惊得说不出话,眼泪却是下来了,顺从地颤抖着双手开始褪手上的镯子,而忠亲王妃虽惊惧交加,却强忍着恐惧安抚劫匪,“好好好,这便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而想来性子暴躁的燕郡王妃哪里被人这等欺侮过,登时耐不住性子,不但不配合,反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惊得林氏等人肝胆俱裂。
“你个臭娘们!”
眼见虬须大汉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地提刀朝燕郡王妃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与其隔了些距离的谢长宁奋不顾身地扑身向前,只听得闷哼一声,谢长宁的右臂绽开一朵血花。
“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