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九月,上月底妈妈走了。月初黎娅身体不适停了中药,细看其中的几味居然是止血的!妈妈回家顺利的手术,上午黎娅去买菜得知下个周一出检查结果。
中秋的假期黎娅和老公在回婆家的路上,因为老公的十一假可能去德国,所以老公想提前回家看父母。
周六他们开了近8个小时的车,晚上才到家。还没等他们把车停稳,院子里就想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后来问了婆婆才知道,家里有人开车回来也是要庆祝的。周一是中秋节,医院出不了结果。
周二早上很忙,婆婆带着黎娅去看村里的一个有名的妇科医生,据说是“神医”。这也是黎娅备孕这么久肚子没动静没办法的办法。
三个人还要赶回来接亲戚们进城,去一个大病初愈的姐姐家里做客。所以,中午黎娅才有时间给妈妈打电话。黎娅想起早上那个买了东西是坏的却没人修又退不回去的梦。
电话里爸爸支支吾吾的说要去省城住院,架不住黎娅的一番番询问,他终于说妈妈的肿瘤的蜡块检测结果不好,要去省城。
得知要去省城医院,妈妈去买火车票时,把身份证弄丢了。可想而知,妈妈预感到自己的病情不太好而多么紧张。
黎娅有些回不过神,她简单安慰几句就挂了电话。黎娅的心里很沉,等待开饭的这些婆家亲戚们恨不得把嗓子喊破来表达他们来这做客有多嗨。
听着那些根本听不懂的方言黎娅更加心烦,她对老公说想出去走走。老公看出黎娅打完电话神情不对,但又不敢问。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在做客的时候忧心忡忡的。
午饭后,按照早上“神医”的药单抓了药,接上亲戚回到了婆家。回到家黎娅就上了楼,打算细问一下妈妈的情况。妈妈说她的一个同事的女儿在她将要住院的医院的工作,到时候可以找同事的女儿。
还有四姨在省城,在没安排手术之前她可以住在四姨家。还有四姨家的姐姐照顾她,叫黎娅不要回来,爸爸也不要黎娅回来。
黎娅得知妈妈的手术费用是四姨家姐姐出了一大半的时候,她沉默了。她告诉妈妈,不要担心钱,她会搞到钱的。
其实黎娅知道,妈妈的钱够用,而且可以享受医保。但别人为妈妈拿了那么多钱治病,她难过。也很自责,为什么自己不去赚钱,非要辞职在家养身体?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为什么不去拼?
自己花了妈妈那么多钱,在妈妈需要的时候自己却拿不出。黎娅挂了电话抬起头,老公正看着她,他也难过了,什么也没有说。还是老公清醒些,他想到年初的时候小叔要还钱给他们,他们没要,说不急。现在可以问问小叔能不能救个急,给他们打过来。
而且老公决定明天就回A城,这样黎娅可以早点乘飞机去看妈妈。老公跑下楼通知婆婆明天要提前回去,婆婆很爱儿子和黎娅,什么也没说,挽起竹筐就去地里摘他们喜欢吃的红薯了,回去他们好带着。
黎娅望着婆婆走远的背影,想婆婆的心里也不好受,儿子刚刚回来就又要走。黎娅的晚饭吃的心不在焉,收拾好东西,洗了澡早早睡了。周三早上穿戴好,把东西拿到楼下。婆婆公公正在为他们收拾带去A城的山货,几乎塞满整个后备箱。
婆婆在附近装了很多瓶山泉水,还贴心的煮了鸡蛋放在黎娅的手包。公公把黎娅早上要吃的中药蒸好端到桌子上,就去包红参,以备黎娅到了A城再去买。在家人不舍的目光里,他们离开了。他们不得不离开,因为生活不允许他们停下来。
车上黎娅接到四姨家姐姐的电话,姐姐说黎娅妈妈下午两点钟左右到省城,然后会直接去医院,晚上再回来四姨家。
姐姐问黎娅什么时候回来,黎娅说父母都不让她回去,她先看看妈妈被安排的手术时间再请假回去。
一路上她不知和老公说什么,因为有些沉重。下午黎娅先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在车上要回去,并告诉黎娅,妈妈也拿了自己的手机。
黎娅一头雾水,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说省城医院的医生说要看在家里治疗的病理和病例,他们出来都没有拿在手上,所以爸爸直接买车票回去取了。
妈妈的精神状态还好,不知道是不是为不让黎娅担心而装出来的。同样的近8个小时,他们的车驶入了A城家里的地下车库。婆家给带的东西,他们两个人跑了两趟才拿上去。
进了屋黎娅就拿起家里的座机,妈妈接了电话就说,你们回家了?不是在度假吗?不会为我回来了吧。
黎娅支支吾吾的说,老公也有要办的事提前准备。晚上黎娅把小叔打过来的钱全打给了妈妈,这时他俩才安心了一些。
周四黎娅做了两餐,老公饭后去了公司,中午妈妈打电话过来说钱她收到了,说爸爸明天才到省城来,今天没赶到车。
周五,之前要好的同事为黎娅介绍一个生意,问黎娅可不可以做她们公司参展的设计工作。包括书和一些背景板。
下午黎娅去她的公司谈。去的路上,黎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当这次是练兵,去练习一下怎么和客户周旋。
但事情还是出乎她的意料。黎娅中间的一次加价,似乎令客户很反感,但黎娅觉得logo她要找人做,都是需要费用的。
最后有人提出明天报价过来也是可以的,黎娅就回去了。她知道这个公司没有设计人员,做好了可能是长期客户,但她还是准备不充分,没调整好自己。
回到家,她还是懵懵的。蒸好汤药,准备晚饭。妈妈说今天爸爸到了省城已经是下午,所以要周一再去医院。
周六早上接到那个公司的电话,叫黎娅再报一次价。最终的成交不是黎娅要的价格,黎娅还是做了合同发过去。
下午去一个朋友邀请黎娅去KTV,她没心情唱歌。周日,吃过早饭出门已是中午,刚到书城,老公说他忘记下午有个报了名的讲座要听,现在时间快到了。
本来这几天都有事错过午餐,看来今天又吃不成了。他们赶紧买了个记事本下车库,在GPS上为要去的地方定位。
停车的地方离听讲座的大厦还有段路,老公说太远了,等下听完你在这里等我,我开车过来接你。黎娅觉得老公真是贴心。
讲座是关于创业的,还有投资人的选择、投资人都看中什么等问题。是一个专门培训创业者,为创业者提供帮助的机构办的。
讲座的下半段,黎娅没有进去。讲座结束,老公找到黎娅,脸上很满足的样子,说听这样的讲座多难得啊。
并又一次开心的告诉黎娅,就在外面台阶等他,他过来接黎娅。黎娅站在大台阶上等到身边都没有了人,老公也没有出现。她的手机响了,她感到老公不会出现在台阶下。
果然老公没好气的说谁会去那里啊,你到这条路上来。黎娅找不到方向,不知道他说的这条路是哪条,她试着走,却走到一个类似死胡同的地方。
夺命call又来了,叫她走来时的路。黎娅不记得了,因为来时一个穿着很得体的男生走在她前面,她在想他亚麻面料的短裤和豆底鞋是在哪里买的,
样式很特别,要是老公穿会是什么样子,以后我也照着这个款式去选。所以她没有注意来时都经过了哪里。黎娅在原地不知道要走哪条路。
电话又响起来,老公气急败坏之极,喊着说走到C栋这边。之前的几通电话老公都没有说自己的位置,根本没有指路,就一通朝黎娅发脾气。
黎娅很快朝C栋的方向走去,进了车里一声不吭,把遮在安全带上的零钱掀到地上。老公见了狂吼一句,你他妈发什么脾气!
黎娅盯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你喊什么呀。一路上再无话。到了家附近,老公把车开到洗车店。黎娅下车就走,老公在后面喊去店里等一会儿。黎娅说我去吃饭了,就头也不回的走向家所在的小区。
刚开始他还跟在黎娅后面,等黎娅进了餐馆,他就不在了。吃饭时,黎娅哭了。觉得这一切太不值了,他们都知道在一线城市A城的房、车是怎么来的,看来是把他宠坏了。
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把应该照顾家人的义务忘个精光。试想,如果他的父母在陌生的地方找不到路,他也要如此暴躁的指路吗。
黎娅对这种忘恩负义伤透了心,回到家也是不发一言。直到上床,黎娅一吐为快。指明他根本没资格这么做。
早上黎娅没有做早饭,也没有看他一眼。台风肆虐,呜呜的风雨把窗打的直响。黎娅回到A城每天的食量也许够不上某个小伙子一顿吃的,她就像只猫,不,是鸟。
晚上以前同事发来他们老板修改的合同,黎娅看了一下,没再修改什么。周四早上,黎娅和同事说这份合同可以。同事叫黎娅过去签合同。
隔天黎娅在家整理了一上午资料,中午收拾了房间,准备把资料分发给帮她一起做这个项目的朋友。
这时她想起了早上那个梦,梦的开始全是女人,而临醒来时却全部是男人了。差不多晚饭的时间,她打给妈妈。
妈妈说她现在还在医院等医生,因为医生给出的结果是转院,病因确定不了,需要在更高级别的医院做鉴定和治疗。
妈妈的语气里有一丝担心和惆怅,她叫黎娅把一个亲戚的电话给她。黎娅的心情为之一沉。
A城的雨就是这样,非要等到上下班的时候才下。如果你觉得A城的天总是阴阴的下不来雨,那是因为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有时与老公的沟通让黎娅失望之极,觉得连最后一个可以交流的人都没有了,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爱那个人。那个人伤她太深。黎娅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什么,是寂寞。偏偏那个人能给的就是深深的寂寞。
黎娅连最后的爱都不能给予,她在31岁时同时失去了工作和爱一个人的能力。黎娅已经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十月中旬已过。自从妈妈陆续去帝都鉴定病情,黎娅感到了生活的重量。如果以前她是无病**,那么现在她应该知道自己之前是多么幸福了。每个人都会在一个瞬间长大,承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