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巡查渭川的消息不仅让宫中的女人费尽心思,更使得宫外的女人蠢蠢欲动。大队人马离开的第二日,太平公主就让亲信给交好的府上送信去,说是想邀大家一同游船。
墨玉把信送到后回来复命,太平公主漫不经心的问:“各府上都是什么反应?”
“回公主的话,都已经接了帖子,只是……”墨玉停顿了一下,太平公主刚才还和悦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说:“只是中书令府上回话说何大人身体有恙,何公子当值在身不能参加。”
太平公主正在修剪花房送来的百合,香气宜人,原本积攒的好心情,被这一句打到谷底,她将剪刀扔在案子上,生气的说:“这个何子曦真是不识抬举,不过我这也不差他一个,日后有他受的。”
墨玉走上前,拾起剪刀放于手上说:“公主,若是当初您自己称帝,我看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何况当初临淄王也说过,他愿辅佐,为何您还要推举相王?”
太平公主拿起剪刀继续修剪,“你懂什么,当时满朝文武都在抵抗太后当权,说是稳固大唐江山,其实就是看不惯再有个女人来管理朝政,我冒然揽权势必会怨言四起,所以相王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没想到我这个懦弱的哥哥居然会毅然决然的把皇位传给他。”
墨玉一边收拾剪下的残叶一边叹气道:“可恶那相王,打乱了公主的计划。”
太平公主也很是愤恨,原本她计划扶持懦弱无用的李旦上位,先开启兄传弟的平辈禅位机制,再幕后操纵他将皇位传给自己,可谁曾想李旦居然禅位给了李隆基,彻底打碎了太平公主登基的美梦,现在不得已要召集众臣夺权。
“公主,成絮郡主求见。”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这倒让太平公主颇感意外,命人请到厅上稍等片刻。
成絮前来是得知何子曦回绝了太平公主邀约特地赔礼,她一心为何子曦筹谋,政变之后本以为是有功之臣应该大赏,谁知竟毫无消息,而自己的打抱不平却被何子曦说成了急功近利,反而是周惗更能得他的欢心。
太平公主换好常服后,刚一入厅就听见成絮哭哭啼啼的说:“求公主大人大量不要与我家公子计较,他是被那狐狸精蒙蔽了心才不懂公主苦心。”
太平公主见她如此也表现出无奈与哀伤,将她扶起后,拉着手说:“我都是为各府着想,想为大家多谋划一些,我知道各府当初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支持我们李家,难道现在不应该有所回馈吗?”
成絮点点头,抹干眼泪说道:“我也时常劝导公子,公主殿下重情重义,体恤朝臣,可他偏偏就听周夫人的挑唆,说什么立业应当事,而非用人唯亲,那周夫人是无亲无故,咱们可是血浓于水呀。”
太平公主叹气道:“我三儿子与绿薰的婚事都已经定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多为至亲考虑,偏偏他不领情,我也只好就此作罢,免得污了他的大志。”
成絮一听她要放弃自家相公,连忙跪下请求道:“公主莫要灰心,我再回去好好劝导,自不会辜负您的一片用心。”
太平公主听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心想:也许她也能帮自己未可知。
回到府中的成絮先命人把柴夫人请来,她一向聪慧,也许有些好办法,没有半盏茶的时间柴雪夜便匆匆赶来,“夫人叫妾身来可有何事?”
“我现有一事和你商量,太平公主有意拉拢何府此事你应该也已知晓,老爷一向是中庸的态度,现在已称病在家,公子呢总是有意拒绝疏远,我想着太平公主的势力可不是咱们得罪的起,还是要想个法子劝劝公子才好。”
柴雪夜对成絮所说倒是略知一二,不过朝堂之事她也不懂,应该如何处理自是不明,不过她在府中也不是一两年,生存之道还是懂的,老爷夫人要伺候好,公子要应承好,少夫人看似是情敌,不过也是她的保护伞,表面做到一条心,自然不会错。
“夫人所说甚是,不过现在公子总在西院,我也有半个多月未见到他了。”怎么劝先不说,把公子招到自己屋中才是正经。
成絮运气道:“西院那位看着和善,骨子里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她姐妹的狐媚功夫如何也能学到三成就够用了。”
一说到这个,柴雪夜就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听说来的一股脑添油加醋的全都说给成絮听,弄得对方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到西院教训一顿。
柴雪夜看准时机,旁敲侧击的说道:“夫人先想个办法让她离开公子才好。”
成絮想了想心生一计,让小丫鬟去请周惗前来,她与柴雪夜端坐在上。
“问夫人安。”周惗自从嫁入何府也算是循规蹈矩,恪尽职守,从不做些出格的事情,对公婆也是尽心侍候,全府上下都很是爱戴。
成絮抿了一口茶,笑着说:“听说妹妹的小字很是灵秀,姐姐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见她挥手示意坐下,周惗便恭敬入座回话道:“姐姐吩咐便是。”
“妹妹应该知道今日家翁身体不适,一直卧病不起,我等甚是焦虑,昨日我请一心大师前来为家翁诵经,他说需选文字灵秀之人沐浴净身,全心全意为家翁抄经方能功德圆满。”成絮靠在隐几上继续说:“原本应我亲自前去,奈何俗世缠身恐有所怠慢,便请妹妹前来商量一二,不知你可否愿意。”
周惗听何子曦说过,何老爷装病不过是躲清静,什么卧床不起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成絮说出这番话来明显就是故意为难,可是她又不能拒绝便点头说道:“姐姐为家翁着想,我等自然要出份力。”
成絮心满意足的说:“那妹妹就赶紧回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我让车夫备好马车,将你送到家庙去吧。”
“这么着急?”现在已是申时,太阳西垂,就算要去也当明日一早吧。
柴雪夜在一旁插嘴道:“为家翁抄写经书当然是越快越好,妹妹也想他老人家早日康复吧。”
周惗只得匆匆回去收拾行囊,而后便随车前往家庙,待何子曦回来的时候,成絮只说是她自愿前去,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连几日成絮与柴雪夜轮流劝说,弄得何子曦是耳朵都要磨出了茧子,又因何绿薰也多次劝说他只好硬着头皮前去赴宴。
太平公主的游船从皇宫西侧沿洛河往东,现值二月月底,温度逐渐回暖,太阳未下山时众人皆在平台上饮酒作乐,待到太阳落山便纷纷回到内舱欢歌笑语起来。
太平公主在主间与几位朝中重臣听曲闲聊,何子曦则不喜欢逢场作戏,独自一人找个角落饮酒消遣。
“子曦兄,别来无恙呀!”左羽林军大将军常元楷被两名舞姬搀扶,摇摇晃晃的向何子曦走来,他的官职虽比何子曦高,但平日玉虎卫队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二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何子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常大将军喝多了,你们怎么不扶他去醒醒酒。”
常元楷听他这么说借着酒劲撒起疯来,一把推倒了舞姬独自站立在他面前:“我喝多了?本将军学会饮酒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何子曦对他的乱吠置之不理,这更加惹恼了常元楷,只见他直接坐在对面揶揄道:“我听说子曦兄与陛下亲如兄弟,怎么不见陛下晋封你的职位?一个玉虎卫队的统领曾经与陛下称兄道弟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何子曦抬头饮下一杯酒,不屑的说:“羽林军的大将军又能怎样不也是卑躬屈膝的小人。”
何子曦自上船以来就对他嗤之以鼻,且不说他在太平公主面前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的样子让他恶心,就是他为达目的将自己的小妾送予韦幻伦的作风就足以让人不与为伍,韦后集团倾覆之后,他又因与薛家的连襟关系攀附上太平公主这棵大树混了个左羽林军大将军的名号。论出身,门第他都不如何子曦,现在却跑到这来取笑也是自讨没趣。
常元楷或是因喝醉的原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后勃然大怒,将案几掀翻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何子曦,我屈尊降贵来与你交好,你却无理顶撞,要不是公主让我等集结军中势力,看在你多少有用的份上,我会在这跟你说话?”
旁边的人见这边吵了起来,只当是醉酒冲撞,纷纷上前劝阻,有意将二人拉开,几个人陪着常元楷到另一侧继续饮酒取乐。
何子曦拂袖而去,站在甲板上吹风冷静,心中虽有怒气但细细回味他刚刚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而就在此时有两个人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兄长已能确定?公主所指是何?”这声音并不熟悉看来不是何子曦日常交往之人,而另一声音虽有意压低,奈何他们在上风口,话音随风而来,听得也算真切,“很是确定,想来公主是有夺位之意,而且已经开始建立自己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