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第一炮,武落蘅算是打响了,内战刚刚稳定,外敌又来,初五的早上她放出去的鸽子飞了回来,这些鸽子都是李隆基为传递消息训练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武落蘅把绢带拿进屋的时候,李隆基刚从床上起来,睡眼惺忪的正在换衣,烟波打来洗脸水放在架子上,又准备好二人的衣服,今日他们要一同前往白马寺祈福。
“宫里来的?”李隆基一边擦脸一边问。
武落蘅点点头,给花眠和烟波使了个眼色,二人退了出去,在门外守候,自从上次一事,二人便成了武落蘅的贴身丫鬟,其他丫鬟也都在内院伺候,各有赏银,反而是没有动手的丫鬟被放在外面变成了粗使丫鬟。
武落蘅递给李隆基,听到他轻声念叨:“速取谋反罪证,若无,嫁祸使之获罪。”
韦后还真是丧心病狂,李隆基如此低调依旧不放心,难道非要置他于死地不成,武落蘅愤恨的说道:“嫁祸二字她也说的出来。真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李隆基冷笑道:“我现在有洛阳守兵的节制权,韦后自然是坐卧不安呀。”
武落蘅坐在旁边,关切的问:“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李隆基叹气道:“树大招风,去了节制权未必是件坏事,反而能让我不引人注意,暗中谋划,只是洛阳守兵非一般士兵,不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我心难安。”
看着他发愁的样子,武落蘅也无计可施,只能劝说道:“先去寺中祈福吧,说不定菩萨会给你指点迷津呢。”
李隆基被她逗得直笑,没办法只好换上衣服一同出门去了,寒风刺骨,大年初一当晚就下起了雪,一连下了三天,多亏了这场雪,李隆基把不必要的应酬都推了,只陪在武落蘅的身边。
两个人时而抚琴吹笛,时而翩翩起舞,武落蘅擅长现代舞,这个舞种很是特别,李隆基甚是喜欢,一口气为此舞做了好几首曲子,都觉得不尽其美。
白马寺是洛阳城内有名的寺庙,更是皇家寺庙,一般人不能进入,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来此上香祈福,刚一下马车,何子曦就从后面转了过来,他带着周惗也来祈福,顺便测一下八字,看看吉日。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武落蘅生气的一甩手,不再理周惗,对方只能苦苦哀求,谁让她都要嫁入何府了才告诉武落蘅。
周惗哄着她,委婉的说:“初一去了想和你说,偏巧出了那件事,后来忙着家里的事情就忘了。好妹妹,快别生我的气,我还要你为我梳妆打扮,送上花轿呢。”
李隆基坐在一旁笑嘻嘻的说:“没想到你们俩动作还挺快,已经下了聘了?”
何子曦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还没有,我们先测了八字再让媒婆拿着喜册上门提亲。”
武落蘅一向心直口快,加上大家都是旧相识,也不用顾忌什么,“那要是八字不合怎么办?”
何子曦和周惗两人都愣住了,李隆基倒是宠溺,满不在乎的说:“要是八字不合就在神前改个八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武落蘅似乎才明白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尴尬一笑,“那订好日子,记得请我喝杯喜酒。”
周惗知道她这是原谅自己隐瞒之过,便点头应下,此时准备祈福用具的僧人也来厢房回禀,已经准备齐全请李隆基及夫人前往大殿,四人暂且分手,各自忙去了。
在大殿中祈福上香后,李隆基拉着武落蘅前往后殿布施香油钱,却见后殿观音像有些奇怪不免询问一旁伺候的小沙尼,“这观音像为何与我上次来时不太相同?”
小沙尼低头回道:“除夕那夜寺内进了盗贼,有几尊佛像上的宝石皆被偷走,现在十六卫的右武卫左大人正在追查此事。”
武落蘅站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一下,打趣的说:“自己姓左,却是个右武卫。”
因现在是年下,并未开朝,所以李隆基暂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巧这位左大人正在方丈室商讨此事,他便让武落蘅暂回厢房休息,自己前来一会。
方丈室内,左桓礼正在向方丈,监寺和各房长老说明自己的推断,李隆基悄然而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论名贵莫过于大雄宝殿内的宝石,为什么盗贼不偷,反而偷窃后殿观音座上的宝石?还有龙王殿和药王殿,那些宝石虽说也能卖几个钱,不过并非价值连城,为什么要冒此风险偷窃呢?”左桓礼抛出自己的疑问,各位大师都面面相觑不能回答。
他继续解释道:“我查看过其他名贵佛像与被盗佛像的装饰宝石,原来名贵宝石每年修葺两次,有的甚至是重新镶嵌,异常牢固,而被盗佛像皆是年久失修或是近期出现损毁还未来得及修补,这样盗取就容易很多,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大师们点头同意,于是他又说道:“其次我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偷窃之人没有换卖渠道,或者说他长期居住在不与他人接触的地方,不了解买卖行情及通道,那么偷取一些普通宝石,即使拿出去变卖也不会引人注意。”
最后左桓礼总结道:“所以我才会说偷窃之人在寺内。”
一番论证很是精彩,李隆基不免新生好感,转念一想寺内僧人众多,他又要如何查找呢,且听他后面的调度安排。
左桓礼拿出一张地图,是白马寺及山下街道店铺分布图,他指点着说:“守卫在此偷窃之人定不敢轻举妄动,我想撤了守卫就说到城内搜寻,而后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家当铺派人暗守,应该不出三日便能捉到偷窃之人。”
方丈疑惑的问道:“三日?确定能抓到吗?”
左桓礼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他肯定急需用钱,否则也不会选佛像下手。”
等他一切安排妥当后,李隆基才现身,大加赞许,左桓礼十分谦虚,二人在寺内信步闲游起来。
“没想到左旭大人的公子竟有如此才干。”李隆基之前并没有注意到他,今日一见甚是懊恼,自己竟然先入为主,误判了他人。
左旭是门下省礼部员外,为人迂腐,做事犹豫,他们曾有过接触,李隆基很不喜欢便疏远了,初闻十六卫中有其子,他便以为只是世家子弟寻个官职罢了,也没有留心观察过。
左桓礼别看是武将出身,说起话来倒是文质彬彬,大有其父风范,“王爷过奖,我也只是在其位思其职而已。”
“哎,现在朝廷上下有几个能做到在其位思其职,就连我也不能尽责。”李隆基悲叹着,停在一棵槐树前,那树枝上已经干枯的槐花在寒风中做着垂死挣扎。
“王爷不该这么说,在我看来大丈夫也许有壮志难酬时,但绝不应该空悲叹,尽我所能,无愧于心便足以。”左桓礼这直言相谏的性格倒与他父亲截然相反,李隆基又欣赏的点点头。
“对了,以你的能力怎么做了三年才升到右武卫?”李隆基诧异的问。
左桓礼移目深思,语气中略有灰心之意,“十六卫中原本多是武氏一族,则天大圣皇后驾崩后,武氏衰落,本应有能者任之,谁想到又来了韦氏一族。”
李隆基深有同感,外戚干政损伤国本,他早已暗下决心要清除韦氏一族,此刻又与左桓礼志同道合,二人不免多说了几句,直到黄昏才各自回府。
回去的路上武落蘅见李隆基满面轻松,与来时大不相同便好奇的问:“怎么,拜了佛祖取到了真经啦?这么开心。”
“还真让你说中了,佛祖给了我提示。”李隆基搂住武落蘅,不由自主的笑着。
回到府中,李隆基便忙不迭的准备年礼,准备再亲自登门拜访左府,武落蘅在一旁提醒道:“你既然说他不拘小节,有大丈夫风范,准备这些金银器物做什么?但凡英雄豪杰不是都很洒脱吗?会喜欢这些?”
李隆基一拍脑门如梦初醒,转身问道:“那你说应该送什么好呢?”
武落蘅坐在炉火边上,正在暖手,花眠又让人抬进来几个炭盆,屋子里一下暖烘烘的,她顺势把外衣褪去,抱着双膝懒懒的说道:“英雄所爱我总结了一下,有这三样,第一宝剑,防身之用与性命有关,第二美人,增光提气与面子有关,第三仕途,青史留名与梦想有关。你看你能给他哪个?”
李隆基透过炉火上的热气,隐约看到她潮红的面颊和雪白的双峰,心情激荡扑了过去,抱住她柔情似水的看着,喃喃的说:“有美在怀还要宝剑仕途干什么。”
“若是你,能舍了江山只爱美人吗?”武落蘅的心中突然响起马嵬坡自尽的那个可怜女人,眼中不免露出寒冷之光。
李隆基身体一颤,复而诚恳的回道:“若是别人问我,我自当回答不要江山只要美人,若是你问,我却难以回答。”
“为何?”武落蘅似乎已想到答案,灵动的双眼中已经泪珠闪动。
李隆基轻轻吻下,低声回道:“江山常在,而你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