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常国总是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的比蚊子声还小更小一点,陈锋总是要学着他一起低着头,屏息凝气的才能听懂他说什么。
“嗯。”常国低着头点点头,别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那个,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陈锋再问。
常国将头低的更低,陈锋都害怕这样低头脊椎会不会出问题。
“嗯。”
“那,你怎么不报警啊?或者和你父母说?他们这样多久了?”陈锋问,但看着常国一滴一滴的泪扑嗖扑嗖的掉下来,陈锋也明白时间应该很长了。
“我几年前和我爸说过,我说我被别人那个了,然后...”
“嗯?”陈锋拿目光深深地望着他,希图他努力的说下去。
“他打了我,并且和我说我是个男孩子,成天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常国说道。
陈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了明白了这孩子总是低着头的缘由。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说,9那么谁还能说,连自己的父亲都告诉他他是个男孩子,那作为一个男生的受害者他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可是你是受害者啊。”陈锋强调道,他总觉得一个受害者不应该活的这样理不直气不壮。
“可是他们说我不是我就不是了,我只有一个人他们有那么些人,他们还那么有力量,你不知道的,有几个的家庭很厉害的,他们拥有又强壮又长的手臂,而我什么都没有。”
“你有理啊。”陈锋拍着那个石桌,他试图去给这个孩子讲道理,但他的心里已经在发虚,陈锋莫名的想到了在上学的时候他看村上春树,那个“又长又有力的手臂”控制了很多东西。
“有理又如何?我斗不过他们的,我只能这样忍受着,等他们厌烦了玩我,就会放过我的吧,我觉得。”常国弱弱的说道,整个人无力的就好像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飘散在空中的细的不能再细的枝柳。
陈锋张张嘴,将甲扣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这个孩子选择了在沉默中死亡吗?
“对不起。”陈锋沉默了良久说出了这样的话,“是我不够强大,不能帮你,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这其中死亡,给我点时间我去搜集点证据,去帮你好不好?”
常国目光呆滞的看了好久,“没事的,反正我都习惯了,在最后我们总是能习惯很多事情的,真的。”后者的目光很清澈,只是那清澈中带着好些唯唯诺诺,传达着好些害怕之情。仿佛这个呈现在他面前的世界是一张巨大的
乌黑的网,上面有着毒水与粘液,上面有着凶残的猛兽与怪物,上面还有着锋利的刀片与尖锐的细针。只要他随便的移动一下,随便的动一下,浑身上下便要有无数的伤痛。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去逃离吗?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报复他们吗?”陈锋看着常国清澈的眼睛,猛地问道,尽管他知道这些问话与他一个警察的身份根本就不匹配。
后者的身体好像颤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扑闪下来,挡住了眼睛中流转的让陈锋看也看真切的情感。
“以前想过,但,”常国迟疑了一下,“见识了他们的强大之后也只是想过而已。”
“嗯。”陈锋点点头,“你自己也想办法,如果你能积攒住一定的证据会对我们很有利的,好了,我先回去了。”陈锋说着,不再去看常国的眼睛,夹着公文包匆匆的离去了。
与其说是不再看,还不如说是不敢看,因为一看那双等待着救赎的眼睛。陈锋便会想到自己的能力不够,以及自己其实并不是很适合穿上这身衣服。
风声停了一下,当陈锋将这些事情叙述完的时候,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回忆的好。”陈锋耸耸肩,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坐下,靠在张温和的身上。
张温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一边思考着刚刚陈锋的叙述一边帮他揉了会儿太阳穴,“可是你还是没说常国布下了一个巨大的网是怎么回事?”
“慢慢来,不要着急嘛,常国他太精明了,这个局连我都设进去了。”
“那你倒是赶紧说啊,别吊人胃口。”张温和再度催促陈锋一句。
但这一次陈锋却皱着眉,忽地说起了别的话:“根据美国一个心理学家测试,如果一个人长期遭受到压迫,他会三种最基本的反应,第一种是反抗,不顾生命的反抗,第二种是忍受,就是他会选择以死来了结自己,第三种.....”
陈锋看看张温和,然后缓缓的说道,“便是痛苦转移,就像一部分虐猫者,虐狗者,虐童者等等,因为不能报复比自己强大的施与者便将自己的所受到的痛苦加倍奉还到别的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亦或者动物身上,说的直白点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欺软怕硬,但其实欺软怕硬是一种心理疾病,当然在我们平时中的欺软怕硬并不是这种疾病,而只是一种性格上的缺陷,但若是将这种疾病扩大几百倍就是一种很可怕的很极端的疾病。”
说完这一大串后,陈锋再看看张温和确认后者是否理解了自己所说的话。
“哦,就是说常国属于第三种了,他因为长年的被压榨导致内心嫉妒压抑,并且将自己的痛苦以某种形式转移到了另一个比他更弱小的人身上,是这样吗?”张温和的理解力果然很不错,陈锋点点头。
“那他转移到了谁身上?”
“当然是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了。”陈锋笑笑。
“刘玄德?”
“嗯,刘玄德很惨,他自小就不受欢迎,早年的时候还有他的妈妈关照一下他但是从他妈妈死后,他的爸爸就再也没有管过他,相反倒是对学习成绩优异又会伪装的刘玄奇很是青睐。”陈锋说道。
张温和又打断了他的话,“刘玄德是亲生的吧?自己的亲儿子干嘛不待见来?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