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和合欢找马车也费了一番折腾——因为山路积雪难行,大多马车都不愿意走远程,更不愿意不磐石镇,阿念和合欢是喊了高价才好不容易聘到了一辆马车。
车夫是名干瘦的年轻男子,叫六子,心思活络话也多,雪地路滑,车不能赶得太急,他一边赶车还一边有闲情和阿念、合欢说事儿——
“其实现在都没人愿意去磐石镇不止是因为路远不好走,是前一阵官服下了禁令,说是磐石镇发了疫病,商旅不得靠近。有传闻说其实根本不是疫情,因为磐石镇的人都被迁去了别地,有人猜说是官府发现了金矿,也有人说是当地有妖怪作祟……这数月少有人去磐石镇,去了的人要么再也没回来,要么缄口不言,反正大家都默认了那地方肯定有不对劲!”
阿念恹恹地没理会,合欢倒是起劲儿,跟着发问,“既然不对劲,那你为什么敢去?”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你胆子很大?”合欢又问。
六子嘿嘿一笑,“那不是你们钱给得多吗?跑了这一趟,我这一冬就可以歇了!”
合欢还想说话,阿念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合欢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你放心,钱我们一定足数给!”阿念不让合欢多说话,是怕她乌鸦嘴,也是担心她说出什么吓着六子。
“行嘞!”
六子安静了没多久,又耐不住开口问,“两位姑娘去磐石镇做什么?”
“找人!”
“寻亲!”
合欢和阿念几乎同时回答,
“可磐石镇的人都搬走了,你们找不到人的。”
阿念按住合欢的手,示意她别说话,而后答道,“总要去确认下的,毕竟是亲人。”
“哦!”六子没再问。
六子的话实在很多,阿念不得已地从他那里听了不少事,大多阿念都过耳即忘,倒是有两件事留了印象,一是她和子虚在客栈听到的那门婚事的后续,这次宁国公府的新娘子没跑没丢,但这位安国公主其实并非真正的公主,原是一民间孤女,因治水有功被封为公主,婚事也是她自己求来的,也有说是因为这门亲事,她才被封了公主,她不过是皇家为了笼络安抚宁国公府的工具;其二是言丞相日前以行巫蛊之事获罪抄家,满门入狱,只除了言三小姐下落不明。
前一件事阿念也只当听故事,毕竟和她无关,第二件她不得不在意——言府获罪的事她寻思后觉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而言颜没被抓住她毫不意外,但她不得不担忧言颜自此匿于暗处伺机而动……
隔日午前,将近磐石镇时,马车被拦截,猝不及防地停下,原本昏昏欲睡的合欢被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合欢忙问。
阿念按住合欢的手,让她暂时别说话,只听外面传来呵斥——
“前方禁止通行,马上回去!”
“哦,好……好的、好的……官爷!”
六子转头向车厢正要问,阿念先道,“我们就到这里就可以了,车钱照旧给你!”
阿念拉着合欢从车里出来,她把早准备好的银钱交给了六子。
六子没客气地收了钱,看两人先后跳下了车,不由得问,“两位姑娘怎么打算?前路已经被官府封了,你们去不了磐石镇。”
“我们自有打算!”阿念自然不可能对六子这个无关的普通人多说,只道,“这一路多谢了,你回去吧!”
阿念望了眼白茫茫雪野,耳听着四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这一路走来,好像就这一段鸟最多,仿佛都集中到这片来开会了似的。
六子略迟疑了下又道,“若你们现在回头,我可以继续载你们,你们给的钱是包了我的车来回的,回头不用再给钱!”
“不必!”阿念定眼看着六子,眼眸中一阵红光流转,同时有一串铃声响起,阿念再道,“你回去吧!”
六子木木地点头,驾着车掉头走了……
合欢拽着阿念的袖子压低声问,“阿念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阿念神情淡漠,“他一个普通人留下来会更不好!”接下来恐怕不会太平,让他一个普通人卷进来于他有害无益。
阻止了马车前行的两名官兵原本已经走开,但发现阿念和合欢竟停留不去,转头回来喝道——
“前方不可通行,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走!”
“快些离开!”
“为什么不能通行?”合欢一脸天真地问。
那两人不答,有些不耐烦地驱赶道,“快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阿念见状也无意多说,手一挥,无数红线飞射出去,将那两人困住,同时铺开如巨大的蛛网,交结在周围树上,将人倒吊了起来。
“磐石镇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念直接发问,“我没什么耐心,如果你们不说,我会用我的办法知道,但那时可能就不会这么好受了!”
“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人问。
“过路人!”
阿念话刚落,忽而一大群飞鸟从四面八方飞扑上来,合欢吓得往阿念身边躲,阿念一派淡定地一手揽着合欢,一手挥动施法——无数红线发散开来,如炸开一般往各路迎上了鸟群,啪啪啪——不断地响着,转眼一地被红线捆着的各种各种的鸟在扑腾……
“阿念你真厉害!”合欢小声地鼓掌。
然而就在此时,红网中的两个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原本平平无奇的样貌变得俊美,同时双臂化为了华丽的翅膀,细碎的光芒在七彩的羽翼上闪动着,他们猛然挣脱了红网,飞起在半空中,羽翼不断扇动卷起寒风阵阵……
合欢往阿念身上靠得更紧了些,眼望着两人喃喃道,“他们的翅膀真好看,真想带回家养!”
“好看是好看,不过应该不好养!”阿念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两人或者说两鸟。从一开始看到他们,她就知道他们不是人,而是彩色大鸟。虽尚不知种类,但长得这般好看如夺天地造化的东西多半不是凡物,岂能随便由人饲养?
阿念和合欢四周成百上千只鸟儿先前一个劲儿地扑腾想要挣脱,但它们越折腾红线绑得越紧,片刻间就纷纷偃旗息鼓动弹不得了,此时也只有叽叽的低叫声证明它们还好好活着。
空中那两人担忧地看着地上的鸟儿也不敢冒进,其中一人再次发问,“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语气态度都明显恭敬了许多。
“我不是什么高人。”阿念面上仍是无波无澜的淡定,“我只是个要去磐石镇办事的过路人。”
两人落了地,两扇羽翼往前聚拢低垂,似是行礼,一人道,“是我们不知深潜冒犯了阁下,恳请阁下手下留情,放过我族小辈!”
“你们不拦我,回答我的问题,一切都好说!”
另一人道,“我们奉命在此阻拦行人,只因前方已至凶险难测之境地,并非有意为难。”
阿念心头一惊,急问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详情我等不知,只是前方确实凶险万分,我族中法力最高强的护法和精锐也陷落其中,生死不知。”
阿念看他们神情悲怆,不像是作假,寻思后再问, “你们见过一位叫子虚的道长吗?他自称东海蓬莱弟子。”
两人摇头,其中一人又道,“我们在此拦截至今只遇到了你们二位,没见过其他人。”
“好,我信了!”阿念掐了个法诀,瞬间红线消失,那些鸟儿就地扑腾了几下,跟着纷纷扑扇着翅膀往四方飞散了……
那两人松了一口气,方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阵疾风袭来,只见一道金光飞窜而至化为一锦衣公子,样貌俊朗不凡,举止翩翩。
两人立刻低头称道,“见过族长!”
锦衣公子愁眉深锁一脸苦闷,随意点了点头,跟着便望向阿念和合欢,稍整情绪,客客气气地说到,“在下风之梧,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风之梧?阿念记得她听过这个名字,是子虚提过,他来磐石镇便是这个人安排的。
“子虚道长在哪儿?”阿念开门见山地问,“他现在怎么样?”
风之梧怔愣了一下,显然意外,“二位是子虚道长的朋友?”
“是!”阿念紧跟着问,“他在哪儿?”
风之梧对她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抱歉!”
“你什么意思?”阿念的眉头紧柠成了结,握紧了双手压抑着某种冲动。
“子虚道长如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合欢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相比合欢,阿念表现得过于平淡,她心底是有很多惊涛,可面上并不显,也因为她知道她活着他就一定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他在哪里出事的?”阿念接着问。
“磐石镇内!”
“你带我去!”
“可以,但是……磐石镇已经消失了。”
“一个镇子怎么会消失?”
“可它就是消失了,不见了!”
风之梧的情绪比阿念更激动,很明显他乱了……
阿念一时无法再问下去,暂且默了声。
缓了缓,风之梧整理好情绪,又道,“前后总共有数十人随着磐石镇的消失而失踪。”
这会儿阿念也更冷静了些,再次发问,“磐石镇原本到底封印着什么?是那东西跑出来了吗?”
风之梧摇头,“我不知道。我原本以为可能就是什么有几分本事的妖物罢了,是我大意了!”他抬手按压太阳穴,又道,“我查阅了关于磐石镇的典籍记录,有一个传说可疑,千余年前,此地只是一无名村落,某日有霞光自苍穹而下落此地,时人沐此光者百病皆消,敬为神迹,近郊闻此事者多移居至此,后成磐石镇。”
阿念寻思片刻,却问,“为什么它会叫磐石镇?有什么大石头吗?”
风之梧愕住了,他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磐石镇地势平坦,林深土沃,是宜居之地,但从未听说这里有什么磐石。
看出了他给不了答案,阿念又道,“先带我去看看地方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