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正自心里发虚,撇了一眼米茶,见面有难色,于是他张口结舌的说道:“回大将军,刚才 这个老头挡着路,让他闪开他就是不听,所以……”
“所以你就举鞭子要打人,是吗?”米茶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大汉听了,吓得身子不住的哆嗦起来,一边跪地一边回道:“大将军,我下次不敢了,大将军,我下次不敢了。”
正说着,从人群中走来了一个雍容华贵、心宽体胖的少妇,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边走边看, 到了米茶的跟前,先用手挽了一下米茶,说道:“夫君,怎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你要知道,今天你是来陪我向上苍祷告来的,求神灵保佑我们能急早抱了芽娃子才是!莫要动了真气!”
米茶扭头一看,见是金卯莲在此,他气呼呼的说道:“夫人来的正好,让夫人给评评理,刚才这开道使也说过了,人家是来这里上香拜神来了,挡了咋们的去路,你让人家让开不就行了,却还要动什么鞭子打这一老者,你看这这老者年纪,也是个期颐人瑞,得道得仙的人,我们所谓的拜天拜地,求神灵保佑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多做善事,多积德行,而利于别人就是个善,换来我们子孙后代的福荫,况且,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所以今天的这个事情,据我看来,在此地发生此事,实为神灵考鉴你我,是不是心诚意正之人,而后福被子孙事。”
这正是萝卜就酒嘎嘣脆,掷地摔三节儿。金卯莲见米茶说的句句话都戳在她的心坎子上,想说什么话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她根本没有狡辩的余地,虽说这些都不关她什么事,或许对于她的身份和地位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有个表示,况且角瑞台又是个非常之地,不觉之间,金卯莲被形势左右了,她被逼进了死胡同,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里越聚人越多,越人多越想看看当今大国师的千金是怎样对待城里的百姓的?是杀伐决断了事,替百姓做主,给人们留下了快意恩仇的印象,还是狗急跳墙豁出去,耍大小姐脾气,使主子的性子,不顾一切地捣乱收场。
事实证明,人们最终愿意看到前者出现的情形,当然也不介意顺便看看后者闹腾的样子,毕竟人心猎奇,但无论怎样,人心向背是任何一个国家盛衰的关键所在,而对于倾向于人心的正义之情,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落后。
金卯莲这个女人生在衣食无忧的家庭,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生活的这个年代,还有很多很多人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悲惨生活,甚至饿殍遍野,命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总是在捉弄着他们,为了一日三餐疲于奔命,所以金卯莲能过着不愁吃穿、富足的生活也算是她命好一些罢了。这样说来,像这样的人,在任何时代都不乏先例,而饥寒起盗心者也比比皆是。
“杀!”金卯莲终于掀了底牌,利剑不出鞘,出鞘必封喉,在公众的舆论中,其实是无异于按揭乾坤的佐证,这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事情。
杀恶人即是做善事,所谓该杀的杀了,该散的散了,该祈祷的接着祈祷,该安抚的还要安抚。米茶缓步走到水影近前,稍欠了欠身,礼貌地说:“这位圣仙,鄙人管教家奴不严,有眼不识泰山,不慎冒犯了仙家,还望圣仙恕罪,不与我等世俗之人较量,以免伤了仙气。”
水影先生心说,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由此看来,米茶一言一行,所作所为,比起当初的那个混小子,真是成熟稳重的多了。那句老话说的好啊,时间证明一切,果不其然。
水影先生一转身,随即仰起了脸,正好与米茶四目对视,浅浅一笑,说:“大将军严重了,本家自当有不周之处,无奈惊了大将军的座驾,俗语说,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可撑船,还望乞大将军海涵谅容,不与本仙人结怨便是。”说完,水影满面春风地望着米茶。
当米茶在和这位老者面面相觑的一瞬间,他恍惚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哪里见过,但这种感觉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怎么可能呢?这明明是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
“仙长不必客套,今日我与夫人来到此地,只为家族香火延续一个芽娃子,不曾想发生了此等误会事,实为憾事。”说完,米茶将军把个眉头一皱,口里打了一个咳声。
“将军,不要说了,都是我不好,让将军心里烦恼,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将军,我们回家吧。”金卯莲善解人意的说道。
“夫人不必自责,我们不是都已经来了嘛,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在此拜拜也无妨,求神灵保佑不就是了,你说是不是?”米茶将军耐心地说道。
“一切都依随将军,凭将军裁度便是。”金卯莲顺从的说道。
水影先生心说,本来打算先呆上几日,打探个虚实,好做到知己知彼,却没有料到这来城第二日便邂逅了米茶,看样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况且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我就借此机会先跟他攀上了关系,表明了打算的来意,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水影先生打定了主意,先施了礼数,然后笑道:“大将军,本家有一事,一时失去了主意,特向大将军和夫人打听个消息,还望大将军和夫人不要怪罪本家多嘴饶舌,坏了你们的大事。”
米茶将军扭头一笑,说:“仙长请讲。”
水影先生看了一眼米茶,又望了一眼金卯莲,笑容可掬,亲切地问道:“你们可曾识得当今的大国师宰道?沙华曼珠?”
米茶听了不禁疑惑,先看了一眼金卯莲,怔了一下,回道:“哦那是家父,不知仙长怎么突然问起家父来了?难道仙长你们过去认识?”
说话间,金卯莲的小眼睛儿突然变得雪亮,不知是水影说过话后,让她一时惊讶他这个人,还是水影说的话让她起了疑心,暂时不得而知,反正她没有个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
“哦,本家没有猜错的话,夫人应该就是大国师的千金大小姐金卯莲.沙华曼珠对吧?而大将军便 是那驸马爷米茶大将军是吧?”水影先生故作惊讶地说道。
这时,金卯莲突然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水影先生,诧异地说道:“仙长,实话实说,我不但从来没有见过仙长,而且,刚才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家父曾向我提起过仙长,倒不知仙长姓字名谁?从哪座仙山道观修善为法?又如何识得家父?”
水影先生的心里顿时一惊,心说好厉害的金卯莲,不愧是大家闺秀,出口就是高高在上,压人一头的口气,我得小心谨慎答复方可过了她这一关,想到这里,水影先生一笑,说:“夫人有所不知,当不为怪,我乃元宏仙师,我本住在昆仑虚紫瀛宫,今日访友归来,正好路过贵宝地,所谓儿行千里,为师担忧,故想来瞧见我那徒儿,同时,久慕大国师威名却无缘拜会,今日特来登门一叙,以答疑解惑是也。然今日此时,正愁无缘相会,恰巧在此偶遇夫人和大将军,真是天假因缘,社稷福辰,所以还要烦劳夫人和大将军帮我引荐才是,本家不胜感激,自然也无愧于心便是了。”说着,水影先生从背后取下个长条宝盒,只见那宝盒精致的很,让人爱不释手,而宝盒里面的东西更加让人浮想联翩,捉摸不透。
水影先生一手托着宝盒,一手把盒盖轻轻地打开,他们夫妻二人伸着脖子上眼一看,只见宝盒里放着一棵翠颜女树,形态惟妙惟肖,仿佛千年女尸。
这时水影偷眼观瞧,尤其是金卯莲的表情顿时喜笑颜开,不像刚才那样拒人千里的感觉,真可谓财可通神,当官不打送礼人。反而倒是吓了米茶将军一跳,慌的连连倒退了两步,嘴里“哎呀”了一声,惹的金卯莲“咯儿咯儿”地不亦乐乎。 这正是神女峰上,生树,天明时皆生婴儿,日出能行,次日复然,故而得名“喜树”。
水影先生正要说话,没想到金卯莲却抢了先,笑呵呵的说道:“仙长是如何得此神奇宝物,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几年前,我听家父曾经谈起过此神物,说此物世上极罕见,已为绝迹。我若没记忆错了,看她翠颜碧面,姿态尤为曼妙,此物当唤作女树,又名喜树,喜得贵子的树,又可是喜马拉雅山巅之树,秉天地之精华,滋稀罕之瑞树,有人亲切地把她称为喜树。这喜树可为药材,食之甚是滋溢,活血通络,调和阴阳,不知仙长觉得,我说的这些话儿对还是不对?”
水影先生暗暗称许,一般人家的妇女自是不能这样见多识广,谈吐有度,不过转念又一想,你我各为其主,既然兵戎相见是早晚的事,那么兵不厌诈,若不是换取你父亲的信任,还有那邪魔葛朗黑聋的江山,就凭你这破落样儿,谁稀罕搭理你啊,费的这些空儿,我还不如找个地方去闭目养神,还能有个好身体哩。
水影先生假装大吃一惊,充满赞许地目光,然后说道:“哎呀,夫人不光是有个好眼力,见多识广,还胆识过人,确实是个女中丈夫,让本家刮目相看,夫人说的一点不错,这确为喜树,不过,让本家更为惊喜的是,夫人和大将军竟是为香火传承一事而来,而本家也是为了为能识得此宝之人求个好兆头,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看来我们结下的这个雪炭缘分还真是不小,完全是上天的意思呀!如此一来,本家也不枉奔波走这一遭了。”
米茶将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名远道而来的老者忙前忙后,说的话也很圆满,没有欠缺,他的脑子不停地转动,思索着他哪怕一丁点儿记忆的碎片,以至于让自己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从而丧失了事局的主动权,然而苦思无果。
这时,金卯莲的心都已经在那棵喜树身上了,至于其他的人说的什么话她浑然不知,她或许从这件事中认准了一个道理:这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然后神灵派一个仙长来解救于她,让她脱离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子嗣的苦海之中,让她上岸,寻找一个在人的一生中,作为一个女人,她存在价值所在,这是每一个女人必经之路,也是每一个女人的希望之路。于是,水影先生打算的第一步:登门拜会迈出去了,干净漂亮。
过了一会,他们在角瑞台又说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事。
临走时,米茶和水影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水影只是笑了笑,不过米茶看上去,倒像是心里有事,不觉间脸上就带出来了。
米茶突然地说:“仙长刚才说,来此地是为瞧见徒儿?不知你那徒弟我是否认识?”
水影先生清扬一笑,并不感到奇怪,随口答道:“可能会吧,我徒弟叫水稻,是天宫城二十四部落氏族的盐道正使。”说完,水影偷偷撇了一眼米茶,只见他面无表情,已陷入了沉思中。
水影先生跟随着米茶和金卯莲来到了大国师府。只见这大国师坐在原来霍默特曼?西伯(乌兹?檀丁)住的半卦胡同,与景祐胡同只隔着一条街,在之前,水影闲在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看望霍默特曼,坐坐聊个天,问候问候,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工夫,满屋欢声笑语。两人都是禁欲主义者,认为这样省去不少烦恼,不必劳神琐碎,可以更专心做事业。
殊不知,他们也有心情烦闷,郁郁寡欢的时候,任何一方有不顺心,或不得意,于是一方就到另一方去串串门,不一定带什么东西,只是去对方家里,坐坐聊聊,一方抒发,一方倾听,以排解心中郁闷之情。抑或是自己带着一些吃喝的东西,去他家里做客,彼此熟络了,我也不客气了,便留下吃个便饭,亦是常有的事,所以在那个时候,你串门我做客,留下了很多有意思的往事,每当想起来,让人不禁回味无穷,犹如历历在目。
现在的大国师府随着主人的更迭已不同于往日,主体建筑没有变化,诸如其他的东西,凡是经过他的指点指正,一切都大规模的修缮改造了,该拆的拆了,该建的建了。
自从水影踏进了大府地那一刻起,他越发地觉得,从前那种轻松倍至的感觉,瞬间地消失殆尽了,转而是有些惶惶然,在他的心里,好像怕丢失什么东西,没着没落的。
这时,他抬头望向会客厅,这里已是雕栏玉砌,画栋飞甍了,一眼望去,使人目不暇接,从中折射出了这里主人浮华虚夸的个性特点。
“仙长,请上坐。”米茶若即若离地盯着水影的眼睛,说道。
“将军请坐。”水影回礼道。
说完,两人一东一西分宾主落坐,两个仆人献上水果点心,摆好了杯具后,仆人施了家礼,便轻轻的出门去了。
这时,诺大的会客厅只剩下了水影和米茶二人,他们彼此沉默了,偶尔,他们点头示意一下,却不言语。
又过了一会,一个下人迈步来到米茶将军的近前,一施礼,说道:“将军,太师吩咐,让将军和仙长到丹雀阁等候,还说已经让人设了酒宴,要同将军和仙长一醉方休。”
米茶一摆手,轻声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说完,他站起身,对着水影一笑,说:“仙长,请,咋们到丹雀阁等候。”
说完,米茶和水影一前一后向中庭走去,来到丹雀阁,水影环顾左右,见四周阁壁之上,雕塑了各式各样的丹雀,有衔着丹书的、有挥舞着干戚的,还有抓着狮牙和弓弩的……清风清羽,奇想奇梦,仿佛一下子走进了一片赤色林间,触目见丹雀足矣。
这时,米茶见仙长对满目丹雀的阁庭情有独钟的样子,上前说道: “仙长,请。”
水影笑道:“将军,请。”
这时,米茶见四下无人,突然平静地说道:“仙长,弟子有一事不明,特向仙长请教,若有冒昧之处,还请仙长多多包涵。”
水影听了一笑,连忙地说道:“将军请讲,但说无妨。”
米茶沉思了一下,像是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的样子,又像个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的样子,又过了一会,米茶又像是张飞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说道:“仙长可认得水影先生?”
米茶一语便道破了天机。
说实话,从角瑞台认出米茶那一刻起,水影既兴奋又惶恐,兴奋的是多年前故知一朝相逢,换做哪个铁石心肠的人能不动心,热血沸腾呢?可是十二年的久未谋面,谁又能预料到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自己,一个他所熟识的那个风雨同舟的人呢?正是世间海水知深浅,惟有人心难忖量。换句话说,与米茶的这次角瑞台邂逅,水影是始料不及的,甚至有些个唐突,他的突然出现让水影措手不及,无形中,他把他的打算提前了两天,于是水影将计就计,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事。但即便如此,水影稳扎稳打,还是能应付来的,不过是灵活机动一些罢了,别无他法。
水影回道:“将军为何如此一问,本家好生糊涂?”
米茶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不要再演戏了,我在角瑞台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出你来了,我知道先生的易容术天下闻名,所以希冀先生能将心比心,坦然走穴,我不知先生的目的何在,但我需要提醒先生的是,沙华曼珠这人诡计多端,据我看来,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的,包括我在内,还望先生不要三心二意,以免误伤你我兄弟情谊,我也是被逼无奈,认贼作父,个中酸楚,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说完,米茶眼里顿时噙有一些闪光的东西,他紧紧的抿着嘴唇,上下左右摇动着头,影拥原罹,黯然神伤。
且说水影不动声色,耐心地听米茶说着,后来说到动情处,水影仿佛一下子被米茶带进了空断肠兮的汪洋大海之中,心中不免伤怀感时。有诗为证:
一别走马空张望,几度春秋嫁衣裳。
兄弟相见凭相识,各为其主弄思量。
正在这时,从阁楼门外走进一个个头不高的瘦巴老者,放眼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滴溜溜的小眼睛,左右乱转个不停,像个窃世的贼,一看便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这人就是宰道?沙华曼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