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在智真禅师的主持下,隐龙寺的僧人在大雄宝殿为谭老太爷和谭老太太举行了一个诵经大会——谭家祖先的牌位被供奉在这个大殿里面。
诵经大会结束以后,谭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灵位也被供奉在大殿里。
代王和欧阳若愚这次到歇马镇来,除了护送麒麟侯和昌平公主回家,还有一个使命。
第二天上午,在君县县衙前的广场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歇马镇所有的店铺都没有开门,所有人都到县衙看热闹来了。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歇马镇周边村、铺、庄、堡的人都来了,青州府、梧州和滕州也来了很多人。
今天,在君县县衙的广场上,将要处斩五个人,他们分别是青州知府章年寿,君县县令茅文邦,县丞尹治平,师爷何文柄,翟中廷之子翟温良。
行刑官是青州新任知府严守义,皇上派代王和欧阳若愚做监斩官。
歇马镇人的眼福不浅啊!
去年十一月十八号,皇上派钦差侯总管给昌平公主送贺寿金挂,那场面,歇马镇人永远都不会忘记。
新年元旦,谭府双喜临门,两对新人喜结良缘,代王朱桂带着皇上赏赐的凤冠霞帔驾临歇马镇,歇马镇人跟着沾了不少的喜气。
半个多月前,皇上派太子殿下到歇马镇来送御赐金匾,歇马镇人切身感受到浩荡皇恩。
今天,这件事情虽说与喜事无涉,但能看到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得到伸张,这对歇马镇人来讲也应该算是一件喜事,要不然,人们也不会扬眉吐气,喜形于色,奔走相告。
在县衙大门前大牌坊下面,用木头临时搭了一个半人高的高台。
高台上摆放着一个衙案——是县衙大堂上知县大人用来审问嫌犯的衙案。
案子上放着一个签筒,签筒里面插着一支令牌。
案子上还摆放着一坛酒和五个碗——碗已经一字摆开。
在案子的中间还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横着一炷香,香炉旁边还放着一盒火柴。
香案的后面放着三把椅子,四个衙役站在衙案的两头,台下还站着十二个衙役,十二个衙役,双腿叉开,左手叉腰,右手握住挂在腰上的刀柄。十二个衙役的前面站着五个侩子手,他们的前面各立着一把刀——刀尖向下,五个侩子手双腿叉开,双手按在刀柄上。
在五个人的前面放着五个黑黢黢的木墩子。在木墩子前面三四步远的地方拉着一根绳子,围观的人只能站在绳子的外面。连大街上都沾满了人,路是没有办法走人了,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想走路。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奔这里来的。
辰时过半,在王贤重、严知府和叶知县等十几个官员的簇拥下,代王和欧阳大人走出县衙的大门,走上高台。
代王、欧阳大人和王贤重互相谦让了一下,然后坐在椅子上——代王坐在中间,欧阳大人和王贤重坐在两边,严知府等大小官员站在衙案的两边。
待代王、欧阳大人和王贤重坐定、大小官员站稳之后,严知府走到衙案的左前方,大声道:“带人犯!”
县衙西门被打开,孙虎第一个走出来,接着,十个衙役架着章知府等人犯走出西门——准确地说,五个人是被拖出西门的。
五个人的脖子上戴着木枷,脚上都戴着镣铐,脚镣在石板上发出互相碰撞的声音。每个人的脖颈后面插着一块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各人的名字。
十个衙役将五个人犯拖到木墩子跟前,五个人跪在地上的时候,浑身发抖。长发遮挡住了整张脸,只有一个人的身体没有颤抖,他就是翟温良,因为他经不住惊吓,已经昏厥过去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翟温良现在变成了一条死狗。
别说是厥过去了,即使是死过去了,也要好好在人世上亮最后一次相。
一个衙役点上香,插在香炉里面。
十个衙役抓住五个人的长发,将他们仰脸朝前。翟温良纹丝不动,眼睛微闭,口鼻歪斜,牙关紧咬。
五张脸,一样的惨白,一样的毫无血色。所谓“死相”,说的可能就是人在这时候的模样吧!
人们踮脚、抬头、伸颈、侧目,一个一个地打量五个罪犯的面孔——每张脸上都毫无表情——表情是受情绪控制的,人在这时候,所有的情绪恐怕全被剥离干净了——控制在这时候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严守义走上高台,走到欧阳若愚的跟前低语了几句,然后走下台来,站到五个侩子手的前面。
此时,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到尽头。
欧阳若愚和代王点了一下头,然后站起身,从签筒里面拿出令牌,往台下一扔。整个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六个衙役走上高台,一个人抱起酒坛子,五个人拿着碗。
抱酒坛子的人打开酒坛子,将酒倒进五个碗中。
五个侩子手走到高台前,从五个衙役的手上接过碗,先喝了一口酒,然后含了一口酒。右手举起大刀,将酒喷在刀刃上。
十个衙役将五个人的脑袋连同脖颈放在木墩子上。
此时,看热闹的男人睁大了眼睛,一些胆小的女人则捂住了脸。喧哗、嘈杂之声戛然而止——人们屏住呼吸,在等待刀下头落的时刻。
侩子手将刀举在手上,刀口向下,刀刃在空中闪闪着寒光。
在香炉最后一缕青烟消失的时候,严知府高喊一声:“开——斩!”
五个侩子手同时举在手中的大刀用力向下。
只听“咔嚓”一声,五颗头颅瞬间落地,木墩和木墩前面的地上喷了、流了很多血。
县衙前的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中间还夹杂这个一些女人的尖叫之声。
胆子大的人,他们的眼睛除了看到人头落地之外,还看到人头落地之时,血从脖颈里面往外涌的情形,五个尸身颤抖、抽搐、蠕动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五具尸首被衙役们运到镇南乱葬岗的时候,就被人用马车悄悄运走了。
翟温良的尸首是盛老爷和盛夫人派家丁拉到二龙山埋葬的,盛夫人毕竟是翟温良的姑母,盛家不为翟温良收尸,翟温良只能被扔进乱葬岗了。至于翟中廷的尸首,盛家是爱莫能助了。
七天后,麒麟侯谭国凯和昌平公主再次举家前往应天府。秦淮戏院已经回到程家班的手中,程家班又有了落脚立身之地。所以,程家班还得回到应天府去。
谭家人出发三天前,程家班就启程回应天府去了,秦淮戏院要好好收拾一下,程向南和梅其宝的婚礼将要在四月六日举行,程班主和程家班的人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出发前三天,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派高鹏、二墩子、窦怀恩和秦顺文到应天府去安排一切,七天后,麒麟侯和昌平公主要嫁女儿。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做。谭宅的匾额要换成“麒麟侯府”的匾额,府邸要好好归置和清扫一下;秦淮戏院也要好好收拾整理一下。该准备的东西要一一备齐。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觉得愧对女儿程向南,所以决定一定要好好操办一下,过去,程向南是谭国凯和大太太的女儿,现在,程向南是麒麟侯和昌平公主的女儿,身份变了,婚礼的规格自然要跟着变了。
程五洲的意思是还按照以前的规格即可,但麒麟侯和昌平公主没有同意。他们觉得,女儿的婚礼一定要像模像样,这样才对得起程五洲父女俩对琛儿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才配得上麒麟侯和昌平公主义女的身份,这是他们应得的福报。当然,他们也想通过这件婚事把笼罩在谭家人头上的晦气一扫而光。
和谭家人同行的还有代王朱桂、欧阳御史、安徽巡抚王贤重、青州知府严守义、君县知县叶平贵。
婚礼结束以后,代王朱桂和欧阳大人将带着谭为琛要回京复命。大明王朝刚迁都北京不久,眼下,百废待举,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
本来,朱桂是想回太原和一家老小过几天自由逍遥、平安无忧的日子。
现在,朱桂改主意了,他劝谭为琛为朝廷做事,自己应该起表率作用,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他决定听从皇上的安排;
其二,有他、七王、欧阳大人在朝中,对谭为琛的仕途也会有所帮助——这也是他对昌平公主和麒麟侯的承诺。
申时,谭国凯一行进入应天府。
让谭国凯一行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城门口受到了礼部尚书兼江苏巡抚左君恩等二十个大小官员的迎接。
之后,四十几个锦衣卫鸣锣开道,将麒麟侯一行送至麒麟侯府。
门楣上的匾额“谭宅”已经换成了“麒麟侯府”。
高鹏、二墩子、窦怀恩、秦顺文和贺管家带着十几佣人、家丁在大门外迎接。
谭国凯走下马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谭为琛、谭为仁兄弟俩到夫子庙去接程班主和程向南父女俩回府。六号,程向南将要从麒麟侯府出嫁到秦淮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