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中廷,你真是死不改悔啊!”聂大学士道,“这个人就是黑鹰——他就是十三年前,被你用死囚替换下来的江洋大盗黑鹰。
“太傅大人,翟中廷承蒙皇上厚爱,唯恐不能报答皇上于万一,老朽怎么会做对不起皇上,有违大明律法的事情来呢?”
“一——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找了这么一个假黑鹰来陷害老朽。”
“皇上,他说自己是黑鹰,他就一定是黑鹰吗?皇上,您一定要为老朽做主啊!”
“尚书大人,黑鹰跟随大人,伺候大人十几年,大人当真是老了,黑鹰离开大人才几天,大人就不认识小人啦!”柴进道。
“你——你胡说八道,你信口雌黄,你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让你来诬陷老朽的。”翟中廷一边说,一边看着秦乾庭、楚梦熊和赵明道。
可此时的秦乾庭和楚梦熊噤若寒蝉,他们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还有心思管翟中廷的事情啊!现在,他们唯一担心的是翟中廷把他们供出来。
他们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和翟中廷的关系切割干净。
“翟中廷,你不要再表演了,”太子殿下朱高炽道,“十三年前,黑鹰两次潜入皇宫,你知道吗?”
“两次潜入皇宫,老朽糊涂,不知道太子殿下此话何意啊?”翟中廷望着太子殿下道。
“黑鹰,你来跟他讲。”皇上道。
“黑鹰遵命。当年,黑鹰第一次潜入皇宫,一共偷了四样东西,但黑鹰在交代的时候,只说了三样东西,有一样东西,黑鹰没有说。”
“什么东西?”
“另外一样东西是皇上的玉玺,这没有人知道,除了我知道以外,就只有皇上知道。如果我不是黑鹰的话,又怎么能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情来呢?尚书大人,你听明白了吗?”
听了黑鹰的话,翟中廷瘫坐在地上,大概是地上太凉,不一会,翟中廷就开始发抖。
皇上用轻蔑、鄙视的目光看着翟中廷:“翟中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请皇上赎罪,求皇上绕老朽这条狗命。”
“此人究竟是谁?”
翟中廷低头不语。
“快说,此人究竟是谁?”
“他——他是江洋大盗黑鹰不假。”
“你是不是派黑鹰和高天黎刺杀温兆廷温大学士。”
“是——老朽有罪,老朽罪该万死。”
“你刚才看到的飞镖是不是高天黎的。”
“是——是高天黎的。”
“侯公公,把另一个飞镖也拿给他看看。”
侯公公走下高台,他的手上捧着一个木匣子。
侯公公走到翟中廷的跟前,打开木匣子,将木匣子里面的飞镖拿到到翟中廷的眼前。
这个飞镖就是曹锟在安德马驿站投射到囚车上的那只飞镖。
欧阳大人做的是一个死局,翟中廷就是长十个嘴巴也撇不清自己和安德马驿站行刺案的关系。
这就叫一剑封喉。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设这么一个死局,想救谭国凯于水火,难。
翟中廷强打精神,认真仔细地看了看侯公公手中的飞镖。,迟疑片刻,然后道:“回皇上的话,这也是高天黎的飞镖。”
“你看清楚了?”
“回皇上的话,这确实是高天黎使用的飞镖。”
翟中廷已经陷入死局。
“翟中廷,你为什么要派人刺杀谭国凯?”皇上道。
“派人刺杀谭国凯?圣上,此话从何说起啊!”
“翟中廷,炽儿说对了,你真是死不改悔啊!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你这是一个怂包啊!”
“回皇上的话,老朽并不曾派人刺杀谭国凯。”
翟中廷一脸疑惑——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既然他已经承认飞镖是高天黎的飞镖,那么,他翟中廷就脱不了和安德马行刺案的干系。
皇上眯着眼睛,轻蔑地看了一样瘫在地上的翟中廷——皇上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了:“莫不言,关于这份供词,你难道就不想跟朕和满朝文武大臣说些什么吗?”
其实,莫不言已经开始筛糠了,乌纱帽的帽檐已经让汗水浸湿,站在他后面的人已经看到他的后背的官服也被汗水浸湿。
这时候,如果他还没有预感到大难临头,那他真是一个白痴了。他自己也有一种马上就要倒下的感觉。
他的身体摇晃的很厉害。
事实是,汗流浃背的不仅仅是莫不言一个人。
秦乾庭、楚梦熊和江苏巡抚赵明道都有一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
事情究竟会如何演变,他们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或许,在听宣处,他们之间已经咬好了扣,想出了应对之策,但在朝堂上,所有应对之策恐怕都不起作用了,在皇上面前,人人只求自保,求自保,就必须出卖别人。
莫不言战战兢兢地走出班列。
在走出班列之前,莫不言和秦乾庭、楚梦熊交流了一下眼神。
“回——回皇上的话,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莫不言匍匐在地,脑壳靠在地上,浑身颤抖。
“你何罪之有啊?”
“回皇上的话,谭国凯的供词是假的。”
“谭国凯的供词是假的?你们对谭国凯用刑了,你们好大的胆子,谭国凯现在怎么样了?”
赵明道也走出班列,五体投地,乌纱帽也掉在了地上:“臣赵明道罪该万死。”
赵明道已经撑不下去了。这时候,跪在地上可能会比站着舒服一些——至少是重心稳当一些吧!
“莫不言,你给朕如实招来,再有半句虚言,朕将你满门抄斩,绝不宽宥。”
“回皇上的话,罪臣绝不敢有半句假话。罪臣不曾对谭国凯用过刑。”
“那供词上的手印是假的?”
“手印也是真的。”
“是谭国凯心甘情愿在供词上按的手印吗?”
“不——不是。”
“那谭国凯的手印是怎么跑到供词上去的呢?”
“臣——臣罪该万死。”
“快说。”
“回皇上的话。”
“再说一句废话,朕让人把你拉出去砍了,朕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尽说那些废话,朕都听腻了。”
“回皇——是,是,是,皇上问什么,罪臣就说什么。皇上,您刚才问什么来着?”此时的莫不言已经方寸大乱。
“高炽,你来问,再说一句废话,就把他拉出去砍了。”
秦乾庭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而楚梦熊则打了几个寒噤。
太子殿下走到莫不言的跟前:“供词上的手印是怎么弄上去的?”
“罪臣在谭国凯喝的水里放了一些东西,乘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他的手印按到供词上去了。”
“在谭国凯喝的水里放了东西?什么东西?”太子殿下问。
“是一种慢性药,这种药喝到肚子里面去,人不会死,但会神志不清。”
“是你们俩一起干的?”
“是——是我们两一起干的。”莫不言道。
“赵明道,你怎么不说话?”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赵明道哑着嗓子道。站在左右两边第一排的人看到,从赵明道的裆部往下滴水——他已经吓出了尿水。
“莫不言,你们难道就不怕皇上见谭国凯吗?”
“只要每天在谭国凯喝的水——或者吃的饭里面放一点这种药,皇上就是见到谭国凯,谭国凯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谭国凯在押解途中,身体虚弱不堪,不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莫不言抬头看了看秦乾庭,又看看翟中廷——秦乾庭和莫不言对视片刻,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翟中廷的身上。
秦乾庭的意思是让莫不言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翟中廷的身上。
这时候,他秦乾庭是不能倒下的,只要他不倒,只要他们的势力还在,翟中廷或许还有救。
秦乾庭料定,翟中廷在这时候,一定会承担所有的罪责。
“说!”太子殿下大声道。
“是——是翟——翟中廷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翟中廷的门生。”
“除此以外呢?”
“翟中廷让赵明道给了我两万两银票。”
“药是从哪里来的?”
“药也——也是翟中廷给我们的。他说这样就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谭国凯的手印,万一皇上提出见谭国凯,只要谭国凯病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就成了。”
“翟中廷,他们说的是不是事实?”
翟中廷瞥了秦乾庭和楚梦熊一眼,迟疑片刻,然后道:“不错,药是老朽给的,老朽还给了莫大人两万两银票。”
“赵明道拿了你多少两银子?”
“也是两万两。”
“供词是谁事先准备好的?”
“是——供词也我写好交给莫大人的。”
“你们在谭国凯喝的水里放东西,有没有解药?”
“不要解药,这种药只要停一天,谭国凯的神智就恢复如常了。”
皇上站起身,走下高台,走到朱高炽的跟前:“炽儿,你和侯公公带人到大理寺走一趟,把谭国凯接进宫来,把你姑母和琛儿也接进宫来。”
“昌平母子不远千里到京城来向朕要人,朕要亲手把谭国凯还给他们。朕太糊涂了,竟然被这般王八蛋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