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为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一边揉揉眼睛,一边道:“曹——曹大哥,什——什么情况?”
“为琛少爷,快穿衣服,他们又上路了。”曹锟道。
“他们怎么就睡这么点时间啊!”高鹏也醒了,他已经开始穿衣服,“我好像刚躺下不久哎,连一个梦还没有做上呢。”
“别嘟囔了,快穿衣服吧!比起谭老爷,我们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梅其宝道。
“梅壮士说的对。为了谭老爷,我们吃点苦,也是值得的。”高鹏道,“曹大哥,他们一定是想早一点赶到北京。”
“不错,他们想早一点赶到京城去,但又不能不睡觉,所以,只能少睡一点时间,在外面办差,最辛苦的就是这种押解犯人的差事了。”曹锟道。
“我以前经常干这种差事,时间太紧,唯一的办法就是少睡觉。别着急,慢慢穿,他们还要一点时间才会上路。”
“曹大哥,你——你没有睡觉啊!”高鹏道。
“我迷瞪了一会,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我干过这种差事,知道其中的事情,我就是担心他们下半夜赶路,所以才和豹子头在屋顶上守着他们。果不其然,他们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起床了。”
三个人穿好衣服,抄起家伙——曹锟和高鹏各带着一把剑,豹子头则带着一把长柄朴刀。
平时,曹锟和高鹏的剑是挂在腰上的,而豹子头的朴刀只能提在手上——或者扛在肩膀上,因为他的朴刀太长。
四个人走出客房,下得楼去,走出客栈,来到驿站大门对面的树林里。
豹子头正躲在树林里盯着呢。
不一会,驿站的西门厅的门慢慢打开,院子里面传来马踏步和打喷嚏的声音,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院子里面的人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
紧接着,两个人骑着马走出西门厅。后年紧跟着四匹马,接下来就是囚车。囚车是由两匹马拉着的。
囚车后面,是八个骑着马的锦衣卫,走出西门厅以后,,八匹马走在囚车的左右两边。
之后走出西门厅的是几个骑马的锦衣卫。
最后两个骑马人是钦差和巡抚两位大人,在他们左右两边和后面各有三个锦衣卫。
队伍右转朝北上了官道,几个人则留在了驿站的门口,这几个人应该是驿丞和驿卒。送走了这拨人之后,驿站里面的人就可以安心睡大觉了。
待队伍走远了之后,五个人翻身上马,冲出树林,跟了上去。
曹锟的判断没有错,钦差大人走的是旱路——是官道。比较而言,官道比水路更安全一些。如果钦差大人走水路的话,五个人的跟踪就困难了。
一路无话。
八天后——即二十四号的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押解囚车的队伍到了山东德州,进了安德马驿。
安德马驿的规模比盂城驿的规模大了许多,也更气派。
单是建筑物和院墙就比盂城驿高了许多,院墙很高,防守就会松懈一点,所以,这里应该是比较理想的“下手”的机会。
如何演这出戏,欧阳大人在和曹锟分手的时候做了详细的安排和交代。曹锟只和谭为琛说了一点点而已。
既然翟中廷使出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欧阳大人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有时候,你不用下三烂的手段就没法占据主动地位。受制于人的事情,欧阳若愚是不会干的。要么不出手,只要出手,那就要捏住蛇的七寸。
安德马驿和盂城驿一样也是旱路、水路合一的驿站。
安德马驿建于金元时期,朱棣称帝后,在驿馆里专为皇帝陛下修建了一个叫“皇殿”的院落,供皇帝陛下往来南北两京时歇脚之用。
朱棣迁都之前,经常往返于应天府和北京城,“皇殿”是专为皇帝陛下修建的。
永乐九年——即1411年,朝廷将安德马驿分为旱馆驿和水馆驿两处,永乐后期,又于旱驿馆内修建“银安殿”,专供皇帝和太子过往德州时候歇脚。
扩建后的安德马驿,门前竖有两根大立柱,上面是壮丽的楼檐形坊饰,上面有一个匾额,匾额上刻着“东藩第一楼”五个大字。
牌坊的后面是驿门,门上题“安德马驿”四个字。
进门为正堂,正堂的后面是五座新楼,中间一座楼高悬“广川胜概”匾额。
楼前后是东西厢房,这里是驿站办公和客人住的地方,西厢房的后面是厨房、饭厅、澡堂、仓库以及工役的宿舍。
比较而言,安德马驿的建筑结构比盂城驿的结构要复杂许多。这就为曹锟自导自演刺杀谭老爷的戏码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曹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安顿好大家以后,曹锟和豹子头走出客栈,去了德州城,在一条街上找到了一个铁匠铺。
“客官请进。”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将两个人让进了铁匠铺。
铁匠铺里面,炉火正旺,铁砧前,两个师傅正在捶打一块长条形的铁片,一个老师傅左手拿着一把铁钳,铁钳上夹着一块烧红的铁,老师傅的右手握着一把小铁锤在铁片上轻轻敲打。
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则抡起大锤,在小铁锤敲打过的地方,一阵猛锤。很快,铁片呈现出刀的形状来。
小伙子光着上身,脸上和后背上全是汗。
握小锤子的老师傅将铁钳上的铁片放进一个水缸中,铁片“噗嗤”一声,冒出一阵青烟,老师傅又将冷却后的铁片放进炉火之中,另一个师傅,开始拉风箱。
曹锟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揸长的铁标递到老人的手上,铁标的形状非常特别,它呈菱形,利刃部分有大拇指长,铁标的尾部还有一截红布条。
“客官需要几个?”
曹锟竖了三根手指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一个小桌子上。
老人拿起银锭,放到曹锟的手上:“举手之劳,不费什么工夫,不要银子。”
“老人家,银子是一定要收的。”曹锟抓住了老人的手。
“客官,我说不收就不收,我们嫪家在这里开了几十年的铁匠铺,能不收银子的就不收银子。”
“客官一定是有急用才找到这里来,帮个小忙是可以的,银子,不能收,不值当。”
“我收客官的银子,那就是欺负客官。什么都不要说了,两位客官在板凳上坐一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好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从墙角里拿了三块铁料放进炉火之中。
铁料烧红之后,老人从老师傅的腰上解下围裙,系在自己的腰上,左手拿起铁钳,右手拿起小铁锤。
铁料在老人的铁锤的敲打下,很快呈现出铁标的形状来。
淬了三次火,敲打过三次以后,老人最后一次将铁标放进水缸中。
青烟消失之后,老人将铁标放在小桌子上。
曹锟拿起铁标,和手中的铁标比较了一下,竟然是分毫不差:“老人家,您的手艺真是太棒了。”
更让曹锟更敬佩的是老人的人品。
“举手之劳,客官不必客气。”老人一边说,一边解下腰上的围裙,递到老师傅的手上。
两个人给老人行了一个拱手礼之后离开了铁匠铺。
曹锟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找铁匠铺打三个一模一样的飞标呢?谭为琛、高鹏、梅其宝和豹子头都很奇怪。
曹锟说明缘由之后,三个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
曹锟怀中的那只飞镖是欧阳大人在离开欧阳府的时候交给曹锟的。
翟中廷倚仗皇上对他的宠信,在朝中罗织党羽,广收门生,豢养刺客,剪除异己。
十三年前,内阁大学士温兆廷和几位大臣联名上书,列举翟中廷几大罪状,并在朝堂上当翟中廷的面将奏章呈给皇上。
皇上在朝堂之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朝会结束以后,皇上将温兆廷留下,并赐他一起用膳。
皇上有心袒护翟中廷,但又不想失去为人正直,清正廉洁的温兆廷,所以,采用这种和稀泥的法子把温兆廷抚慰了一下。
后来,温兆廷等人参翟中廷的折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第二年春天,温兆廷在朝会结束回府途中遇刺,导致温兆廷丧命的就是欧阳大人交给曹锟的这只飞镖,当时,飞镖上还有毒。
欧阳若愚断定这次刺杀行动是翟中廷派自己的心腹干的,在翟中廷的心腹中,一定有人用这种毒镖。
皇上让欧阳若愚调查温兆廷遇刺案,可欧阳大人无法接触到翟中廷的心腹,连找他们了解情况的可能都没有。
因为翟中廷的所有心腹都隐藏在暗处,而皇上并不知道翟中廷豢养杀手之事。
所以,温大人的案子一直悬而未决。
现在,这个飞镖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如今,翟中廷已经不在皇上身边,那份宠爱已经不复存在,翟中廷唯一能依赖的是他的门生和党羽。
如果这只飞镖出现在刺杀谭老爷的现场,那么,如果让皇上将两个飞标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就一定能想起温兆廷遇刺案。
想起温兆廷遇刺案子,再联系谭国凯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的案子,就一定会联想到他翟中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