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儿子唱戏给父母和众宾客听,谭老爷和昌平公主高兴还来不及呢。
如果不是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给了程向东平生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他们可能会错过一生中唯一一次和儿子相认的机会。
谭为琛在程家班呆了十二年,大部分时间和大师兄魏明远呆在一起,和大师兄呆在一起的主要目的是想跟大师兄学戏练功。
程班主关照过魏明远,叮嘱他不要教程向东学戏和练功。
早几年,程向东只是站在旁边看,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练。
魏明远看程向东非常认真和痴迷,就瞒着程班主教程向东,他发现程向东在表演上很有天赋。
只要是程向东想学的东西,他都毫无保留地言传身教。
这就是魏明远同意并且说服程班主让程向东在大太太五十华诞那一天替他登台演出的主要原因。
谭国凯、昌平公主坐在椅子上和代王朱桂、欧阳若愚、茅知县、盛老爷、马老爷、霍老爷、荣夫人说话。
但两个人有点心不在焉,儿子为琛把他们和众宾客安顿好之后就不见了,只剩下为仁和为礼在一旁照应着。他心想,为琛一定是不放心尧箐小姐,到和园去陪尧箐小姐说话去了。
盛老爷和盛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琛儿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嘛。
谭国凯还把蒲管家叫到跟前问为琛到哪里去了。蒲管家推说刚才还看见大少爷来着,戏开演的时候,大少爷一定会来的。
蒲管家没有说错,戏开场后不久,谭为琛真的来了。
昌平公主第一个认出了儿子谭为琛:“老爷,你看——”昌平公主道。
“看什么?”谭国凯莫名奇妙。
“快看——戏台上。”
“娘,那不是为琛哥哥吗?”玉婷大声道。
“是大哥,新郎官在戏台上。”为智也大声道。
谭老爷定睛一看,幕布拉开之后,站在戏台上转身亮相的人果然是儿子为琛。
昌平公主激动的流下了眼泪,儿子为琛总是想着法儿让父母开心。
昌平公主原以为为琛陪尧箐小姐去了——尧箐小姐在洞房里面要呆很长时间,新郎官心疼新娘子,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可为琛为了让父母开心,答谢众宾客光临潭府,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之前,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蒲管家一定知道,可蒲管家也和为琛串通一气,瞒着大家。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站在戏台上的人是新郎官为琛少爷。
于是,没等谭为琛开唱,不知道是谁拍了几下手,紧接着,很多人跟着鼓掌,最后是所有人都鼓掌。
新郎官亲自登台为大家唱戏,这是大家没有想到的,这份情,大家是一定要领的。
大太太五十华诞之日,为琛少爷扮演过杨六郎,为琛少爷扮演的杨六郎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大家对为琛少爷今天晚上的表演充满了期待。
以为琛少爷的长相,他扮主人公,其扮相应该是非常的潇洒和俊朗的,所以,掌声是发自内心的。
众宾客从为琛少爷的身上看到了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的遗风。
他是潭府的大少爷,他还是麒麟侯和昌平公主的公子,他更是新郎官——今天的主角,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的腰上还挂着皇上赐给的九龙玉佩,其地位是何等的尊贵。
可他却以一个戏子的身份取悦于众宾客,一点盛气临人、尾大不掉、恃尊傲物的影子都没有——在歇马镇人的心目中,谭老爷和昌平公主就是这样一种人。
想到这些,坐在谭国凯身旁的茅知县心里面直发毛,一股冷气从脊椎骨直往上冒。
难怪自己和章知府、翟中廷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谭国凯本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现在,谭国凯的身边又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儿子。
谭为琛在很多方面,很多举动都令人匪夷所思,这个年轻人给人的意外太多了,包括今天晚上登台演出。
第一排有七张桌子,每一张桌子的后面放着两把椅子,左右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中间一张桌子的后边坐着老太爷和老太太,右边坐着族长,左边坐着茅知县。
茅知县是郡县的父母官,又是今天的主婚人之一。从这里,就能看出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的为人。
茅知县虽然和章知府、翟中廷沆瀣一气,在暗地里算计谭家,但既然茅知县到潭府来贺喜,并答应做主婚人,既然茅知县还顾及礼节和场面上的正常关系,那么,谭家也应该有相应的态度。
至于茅知县以后会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谭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在右边三个桌子上坐着谭氏家族的长者和一部分族人,在左边三个桌子上坐着各店铺和作坊的主事和掌柜。
不难看出,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把族人、掌柜和主事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
谭家能有今天,全靠族人和主事、掌柜的支撑,在任何时候,谭家人都不能轻慢他们,谭国凯和昌平公主就是要为谭家人树立一个榜样。
第二排也有七张桌子,中间一个桌子的北边坐着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桌子的左边坐着欧阳若愚、代王朱桂和翟温良。
本来翟温良的位子是翟中廷的,但翟中廷找借口回青州去了,所以,谭国凯就把他翟温良安排在这个位子上,在翟温良的旁边有一个空位子,这个位子是老爷夫人为曹锟准备的。
可曹锟不习惯这种场面和礼节上的安排,所以,曹锟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谭为琛的身边,曹锟习惯做点事情,只要有事情做,他浑身来劲,让他坐在桌子旁,他就浑身不自在。
谭国凯把曹锟放在这个位子上,可见他对曹锟是非常看重的
。在谭国凯的后面的桌子上坐着谭国栋一家人。在谭国凯的南边的桌子上坐着盛老爷一家人,盛家南边的坐桌子上坐着马家人。
马家除了马清斋夫妻俩和马啸林、马啸天,还来了很多人,按照谭老爷的吩咐,蒲管家为马家安排了两张桌子,这两张桌子在马清斋夫妻俩的后面。
不难看出,马家被安排在了重要的位置上——马家的桌子排在盛家人的旁边。既然马家人带着诚意来,谭家人自然要真诚相待。
最南边的桌子上坐着冉秋云、玉婷、玉兰姐妹两和为智、为信兄弟俩,北边的桌子上坐着李俊生一家人。
李家北边的桌子上坐霍家和荣家的人,霍家北边的桌子上坐着赵长水一家人。
后面几排桌子上坐着歇马镇一些店铺的伙计和谭家的邻人,他们不但到谭家来看戏,他们也是到谭家来贺喜的宾客。
在桌子的两边和后面坐着很多人,这些都是自己带椅子和板凳来的,他们都是镇上的人。
今天,到谭家大院来看戏的人绝大部分是站着看戏的人,戏台的两边和座位两边站满了人,院门里面的台阶上,甬道两边的花坛上都站满了人。
院门外还不时有人往里走。
程班主坐在乐师的后面,手上抱着一个紫砂茶壶,他也没有想到义子的出场会引起这么的反响。
从头至尾,掌声、喝彩声一拨接一拨,即使是在程家班最红火的时候,也不曾赢得过这么多的掌声和喝彩声。
其实,今天晚上的演出,用不着程班主张罗照应,程班主不在跟前,演出会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
程班主之所以坐在乐师的后面,是不放心谭为琛,没有想到他的担心完全多余。
自从程向东第一次登台演出之后,程班主就看出来了,如果程向东吃唱戏这碗饭的话,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响当当的角。
前院戏台上唱的是什么,坐在洞房里面、蒙着盖头的尧箐小姐不知道,但从前院传来的掌声和喝彩声,那个热闹劲,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尧箐小姐坐不住了,坐不住,但没办法,不管前院又多热闹,新娘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洞房里面。
阿香和梅子也坐不住了,但她们得守着新娘子,新娘子不发话,她们就得乖乖地呆在洞房里面。
今天,按照规矩,新娘子是不能随便说话的,心里面再难受,她也得把这一天熬过去。她想让阿香到前院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可她不能开口说话。
当前院的掌声和喝彩声再次响起,并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时候。
阿香看见尧箐小姐的盖头晃动了几下,双脚也动了几下,原先放在双膝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阿香太了解尧箐小姐了,只要心里面有事犯嘀咕,小姐就会把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阿香看了看坐在床边圆凳子上的梅子,站起身,走到小姐和梅子跟前,用试探的口气道:“小姐,要不要阿香到前院去瞧瞧到底是咋回事?”
尧箐小姐犯难了,在新郎官揭盖头之前,按规矩,她必须纹丝不动的坐在床沿上,既不能说话,更不能挪动半步,更何况她是一个大家闺秀呢。
“尧箐小姐,那梅子就让阿香到前院去看看?”梅子低声道。
尧箐小姐还是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