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老爷,请听蕴姗慢慢说给你们听。”
“蕴姗知道他们很多事情,一旦他们知道老爷原谅了我们母子俩,并将蕴姗留在谭家大院,就断定我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老爷,这不仅对老爷和谭家不利,对我们林家更不利。”
“我爹年纪大了,这次又一病不起,他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还有几个兄弟,那翟中廷和章知府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林蕴姗还是要回青州去,更重要的是,我要劝父亲大人和他们慢慢撇清关系。”
“他们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我爹也早不想和他们勾连,要不是我鬼迷心窍,我爹和林家也不会陷这么深。”
“钱财是身外之物,折了的银子,我们也不要了,算是我们买了点教训,总之,我们不会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了。”
“我爹听我的,林家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行了。”
“我爹是因为我和为义才病倒的,我不能不管他。老爷能原谅为义,把他埋在谭家的祖坟里,林蕴姗感激不尽,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老爷放心,蕴姗已经彻底明白了,蕴姗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两个孩子活着。”
“你说的不无道理。行,你先回去,在适当的时候,国凯再接你回府,我们一家人团聚;国凯也会安排为智和为信到青州去和你相见。”
“青州,我们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不久,我们就会回应天府去。但一时半会不会回应天府去,和他们撕扯开,需要一些时日。”
“好在为义已经死了,我爹已经卧床不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他们一刀两断,无非是折一些银子罢了。”
“你能这样想,国凯非常欣慰,这样,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国凯也算是一个有福之人,现在,国凯就收回休书,你还是我谭家的人。”
“老爷如何跟族人说呢?”
“族人那里,国凯自有说辞。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老泰山,你自己也要多保重,为义已经死了,你和国凯一样,也要节哀顺变,好在,你还有两个儿子。”
“为智和为信,你尽管放心,我、昌平和秋云自会好好照顾他们。”
“老爷天高地厚般的恩德,林蕴姗终身难忘。老爷,蕴姗现在就到兴隆客栈去,明天早晨,蕴姗在车马店租一辆马车回青州,,千万不要让茅知县他们看出一些眉目来。”
林蕴姗掀开被子,穿上鞋子。
“妹妹果真要到兴隆客栈去?”冉秋云道。
“非如此不行啊!那茅知县耳目很多——他们很可能在到处寻我呢,他,们也担心我跟老爷说什么,所以,只有看到我和谭家毫无瓜葛,孤单一人离开歇马镇才会放心。”
“行,国凯暂时将为义埋在谭家祖坟里,暂不立牌,等适当的时候再立牌。”
“蕴姗听老爷的。”
谭国凯喊来高鹏和二墩子,让他们送林蕴姗回悄悄回兴隆客栈。
走出平园前,谭国凯叫来为智和为信两兄弟给林蕴姗磕了三个头。
两个儿子一人叫了林蕴姗一声“娘”。
林蕴姗热泪盈眶,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听到两个儿子喊“娘”了。
林蕴姗含着眼泪说了下面的话:“为智、为信,你们要听爹的话,还要听大娘、二娘和为仁哥哥的话。”
“孩儿谨记娘亲的话。”为智道。
“你们还要好好读书,学点真本事,千万不要学你们的哥哥为义,你们的爹为谭家辛劳了大半生,如今他已经上了年纪。”
“你们要为爹分忧,有朝一日能帮衬着为仁哥哥,把谭家的生意做好。你们一定要记住,只管像为仁哥哥那样做事,什么都别争,你们记住娘的话了吗?”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说:“记住了。”
按照谭国凯的吩咐,高鹏和二墩子领着林蕴姗走东小门离开谭府。
雪无声无息地下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色。二墩子搀扶着林蕴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中街走去。
走到北街和中街交汇处的时候,林蕴姗让高鹏和二墩子止步于拐弯处。
她担心茅知县的人躲在什么地方猫着呢?好在距离兴隆客栈已经不远了。
高鹏和二墩子站在拐弯处,目送着林蕴姗朝南走去。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除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林蕴姗向南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身回头。
高鹏和二墩子迎了上去。
“三太太,您还有什么吩咐?”高鹏大步流星走到林蕴姗的跟前。
“高鹏,你一定要照顾好老爷,老爷在家,还是出门,要多安排人在老爷的身边。”林蕴姗道。
“三太太尽管放心,高鹏记住了。”
“切记——切记。”林蕴姗说完后,转身朝南走去。
一盏茶的工夫,林蕴姗走进兴隆客栈。
林蕴姗走到柜台跟前,朝柜台里面看了看,柜台里面没有人,转过头来,便看见客厅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林蕴姗定睛一看,一个人是伙计,另一个人是马啸天——马啸天的手上抱着一个茶杯。
果然有人在关心林蕴姗,马啸天一定是茅知县派来的。
马啸天放下手中的茶杯,迎来上来:“三太太,你到哪里去了,茅知县不放心你,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料想三太太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啸天就到这里来等你了。”
伙计走进柜台,拿来一条汗巾掸掉林蕴姗貂皮风衣上的雪花,林蕴姗头发散乱,几缕头发耷拉在脸颊上,脸上挂着几道泪痕,脸上的脂粉全暴露出来了。
林蕴姗不让冉秋云和紫兰梳头、洗脸是对的。
林蕴姗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朝伙计伸了一下手。
伙计走进柜台,从粉板上取下一把钥匙,放到林蕴姗的手上:“您先上楼,我马上送一桶热水上去。”
林蕴姗仍然没有回应伙计。她失魂落魄地朝楼梯口走去。
马啸天跟上去,搀扶着林蕴姗上了楼梯。
林蕴姗并没有拒绝。
“三太太,茅知县回衙以后就派尹县丞和我到柳叶渡去寻你,可我们赶到柳叶渡的时候,人已经散了,一个打鱼的人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三太太,为义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马啸天在兴隆客栈等林蕴姗,是想打听一些情况,尤其是想知道林蕴姗是不是去了谭家大院。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但他们还是很担心,如果林蕴姗去了谭家大院,就一定会和谭老爷说些什么。
“在谭家祠堂。”
“在谭家祠堂?怎么会在谭家祠堂呢?是谭家人把为义少爷弄到谭家祠堂的吗?”
“算谭国凯还有点人性,他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为义也是他的儿子。”
“谭国凯把为义少爷弄到祠堂去,意欲何为啊?”
“不知道,但只要为义在谭家祠堂,我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到歇马镇来的时候是两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去了。”林蕴姗突然泪如泉涌。
“谭家人,谭国凯没有留你在谭家住一个晚上吗?”
“他们是想留我在谭家住一个晚上,可我还有脸住在谭家大院吗?为义派人杀谭国凯,我们是来看谭家的笑话的。”
“他不杀我,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怎么还有脸见谭家人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谭家也没有人想见到我。”
“马公子,你和何师爷为什么要喊我们到歇马镇来呢?我们想害人,结果把自己给害了。这——这是报应啊!”
“这么半天,三太太一直呆在谭家祠堂吗?”
马啸天就是担心林姗蕴和谭国凯说些什么。
“我在谭家祠堂陪为义来着,我帮他擦干净头上和脸上的血,我帮他整整衣服,我陪着他坐了一会,如果不是天太冷,我会陪他到天明。”
“马公子,你告诉茅知县,在祠堂,为义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为义不说,我林蕴姗怎么会说呢?儿子死了,我的天已经塌了——说什么都晚了。”
“行,那你早点休息,我让伙计赶快把热水送上来,你洗洗弄弄,早点休息。”
“不用了,我累了,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早一点歇息。”
“明天早晨,我安排一辆马车来送三太太回青州。”
马啸天将林蕴姗送进客房,然后下楼,走出客栈。
走出客栈以后,马啸天去了县衙。
这应该是茅知县和马啸天事先约好的。
林蕴姗没有到谭家大院去,更没有和谭国凯说上话,茅知县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踏实的觉了。
马啸天走到县衙东南小门跟前,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开了。
开门的是尹县丞——按照茅知县的吩咐,尹县丞特地在门房里面等候马啸天。
两个人站在门口嘀咕了一会以后,马啸天上了大街,朝南走去,马家住在歇马镇的西南角上。
马啸天这是往家走,他的父亲马清斋也在等待马啸天带回消息呢。
尹县丞迅速关上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