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说着,给谢远行了个礼,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脸上的悲痛神色,才转过了身去,“走吧。”
只不过,还不等她步伐迈出去,谢远又再次上前将她拉了回来,神情坚定得很,“姑娘,且莫与他们回去,世间棘手之事亦定有其解决之法,但你这一步迈出去,今后便是万劫不复无回头之路了。”
“可是我……我娘怎么办?”
“我会帮你。”谢远落了一句话,便迅速站在了女子前头,伸手将她挡了起来,“她不会与你二人同回,莫再纠缠,否则逼良为娼当众动殴,任何一条都足以将你们关入大牢!”
“你!我呸!”那杂役骂了一声,看着女子也是躲在身后没有出来的打算,袖子一甩,“行,不走就不走,到时候你可别到醉花楼再来求我们。”
几句说着,两人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拐角,只留着谢远和那姑娘两人。
看着那两人走了,谢远回过身去,立马开了口,“姑娘,方才他们可伤着你?”
女子摇了摇头,“一点皮肉伤,没有大碍,只是……只是这番任性而为,我娘亲的病、可怎么办啊?”
刚才几人来回的话,谢远也大致明白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大抵便是这姑娘为了治好娘亲的病跑到了醉花楼去,原以为靠着卖唱换些银两却被逼良为娼糟了殴打。既是她自己便不愿意沦落风雪之地,谢远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沉沦。
“姑娘放心,我、我会医术,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带我前去看看你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远的语气明显有些犹豫,却还是很快坚定了神色,问出了口。
那女子自然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多谢公子了,请随我这边来。”
女子住的地方就离着不远, 是巷口一处废弃的小屋,塘县虽然繁华,但街角巷尾了也还是能看到这样废弃的地方,女子带着谢远一边往那儿走去,一边说道:“小女子叫雁双,我本不是塘县人,我爹死后,我和我娘是从外地来这儿寻亲的,一路奔波早就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可没曾想,到了这儿,亲戚早已不在,就留下这么间小屋,娘亲也因为长途奔波着了病一直卧倒在床,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才……”
雁双说着,还忍不住叹着气,谢远宽慰了一声,也自报了家门,“小生谢远,雁双姑娘先莫多想,待我看了病再说。”
到了住的地方,这亲戚的院子看样子也荒废很久了,里头不过恰恰好能遮风挡雨。雁双稍加收拾了些出来暂且住着,唯一干净些的里屋里,塌上躺着的就是雁双的娘亲。
谢远走了过去,大致介绍了一下,便坐在了塌旁,好生仔细地给娘亲看着病。
这种活他已经很久没有做了,自从师父去世后,他们这些师兄弟各自谋了各自的出路,他便很少再接触到这些类似的事,只是偶尔身边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他都会帮忙看看。或是村子里知道他学过医术,有些个不舒服的地方也会到他家来帮着看上一看。
不过好在,还不算生疏。
谢远看了一番,才将雁双娘亲的手放了回去,走到了雁双跟前,“姑娘,你娘亲的病不算严重,不必过于担心,只是着了风寒引起的高烧,你暂且先煮些热水与她,捂厚被子,至于草药的事交给在下。我正巧今日要去师姐处,可买上副药,余下的几剂,待我上山一趟,便可以给你采回来,着实不必你为此白白牺牲了自己。”
雁双听着,神色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来,差点都要给谢远跪下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我真是碰到大好人了。”
“切勿如此。”谢远紧着扶住了她,“举手之劳罢了,值不得如此大礼,你先照我的话做,我去去就回。”
谢远说罢,往着屋外走去,便要紧着到穆诗诗那儿去。
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出了房门呢,一旁一个声音便是响了起来,“不用特意去,我带过来了。”
谢远冷了一下,只见着门口走进来的两人,正就是自己的师姐穆诗诗,旁边的那个是那日和师姐一起来的女子,似乎叫萧凌儿。谢远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们为何在此?”
“和你一样呗。”穆诗诗笑了起来,手上提着的正是包好的草药,走到雁双的一旁交给了她,“这些你拿去,照着我之前教的方法每日三次送服。”
“是,多谢穆姑娘。”雁双接了过来,向着谢远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却还是迅速地离开了房间,帮着熬药去了。
“穆姑娘?你们识的?”谢远没有漏下那雁双姑娘眼底带着几分愧疚的神色,只是稍加地一想,便明白了些许,袖子一甩便往着屋外走去。
穆诗诗和萧凌儿立马追上了几步,“师弟,这般急着走做什么?”
“作甚?”谢远冷哼了一声,“你们设下此局,意欲为何,难道还不明显吗?”
谢远生了几分气性,连语气都难听了些许,“我方才还有几分疑惑,既是突发病症求药不得,为何那高烧却有将退之症,原来在此之前,早已有人与她看过病症也服过药了。”
“师弟,这都能看得出来,看来你的医术还没有荒废嘛。”穆诗诗却是不计较谢远的脾气,依旧含着笑道,“不过,我还以为你真的就读书读傻了呢,原来却也是知道除了读书之外,还有其他事有所为的。”
“就为此,你们便设下此套,还联合雁双姑娘欺我?”谢远不满地指向了雁双的方向,他还能不明白穆诗诗和萧凌儿此行是为了什么吗?上次他们两在自己家里说了一大堆没能劝得动他,如今便想出这样的主意。如此胡闹,还连同外人一起。
“诶,这事你可别怪雁双姑娘,是我们两的主意。”穆诗诗拦在了前头,“而且,说演戏诓骗你也说不得,雁双姑娘这事是真的,前两天她确实因此被人当街动殴,只是恰巧被我碰上救了下来,她娘的病也是我看的。但我跟她说,若是想完全治好,还得她重新配合演一场戏,到时候自然会有大夫给她娘看病,她也是不得已才为之。”
雁双这事的确是巧,前几天正是萧凌儿过来和她商量的时候,两人便在那儿救下了她,她和她娘刚到塘县就遇到了这桩子事。穆诗诗本就是个热血人,何况事情也小,便打发走了醉花楼的杂役,去铺里取了些药送来了。
原本这事也就这样了,但萧凌儿却是脑子里冒出这个主意来,便让雁双姑娘陪着演场戏,萧凌儿和穆诗诗对她有恩,雁双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谢远倒是没辜负他们,一瞧着雁双身上发生的事,便站了出去要帮她的忙。虽然读书没能让他顺利考学成功,但至少读书人的血性骨肉却都是在的。
只可惜,谢远自然是不会领情,袖子一甩,手都覆到了身后,“即便如此,又能证明什么?若你们设下此局亦是为了当日所说之事,我看还是罢了,我决心已定,不会更改。”
“谁说我们要劝你了。”谢远直接一句话把穆诗诗的嘴给堵上了,一旁的萧凌儿却是打前几步站了出来,下颌都是扬了扬,“谢远哥,我今日不劝你。不过,却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读书人之间相互请教,这个事应该没错吧?”
谢远心中知道萧凌儿的问题定是没那么简单,但话说到这上头,也只能抿了唇角,“你问便是。”
“好,我且问你,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考取功名。”
“考取功名之后呢?”
“做父母官,为民请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好一个为民请命。”萧凌儿双掌拍了拍,“说白了,就是给百姓申诉痛苦解决困难。那谢远哥,我再问你,方才你解救雁双姑娘于水火之中,又出手救治她娘,这事算不算为民请命?”
“这……”谢远颦着眉头,没有直接回答萧凌儿的话,“你到底意欲何为?”
“很简单。”萧凌儿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如果你考取功名的初衷是为了想要给百姓谋福利解决困难,那这件事却不止只有当上父母官才能做到。就像你刚刚,做的事情其实也是为民请命。既然两者相同,为什么你却不选择走一条更适合你的路,却一定要执着于考学呢?”
“这、这不一样。”谢远还是摇了摇头,只是萧凌儿和穆诗诗都听得出来,萧凌儿的问题的确有些刁钻,谢远的语气并没有当初那么坚定。
“既然初衷都是为了行善德于天下,那又有何不一样?”萧凌儿继续咄咄地问道,“还是说,你想考取功名的初衷根本就不是什么为民请命,不过是如同芸芸众生一般,升官发财一朝麻雀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