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夫人的话音落着,一旁跟着过来的祝家下人也将带过来的礼品送了上去,是一尊玉观音,雕刻得极其精致,浑身透着光一般。
“这是老爷前阵子去京都的时候带回来的,还特意去法寺庙请大师开了光。”
“哎哟,法寺庙的大师可听说很灵的。”梅老太太很是喜欢,眼睛都亮了许多,“辛苦你们了。”
“哪里的话,老太太喜欢就好。”祝英摆了摆手,“前阵子老太太因为承安的病也太过担心,这尊玉观音,也希望给府里多保个平安吧。”
祝英说着,看了一眼前头的梅承安,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心中也是可惜,其实梅承安这小子,他还是很喜欢的,相貌堂堂能力出众,又是梅家的长子,是老太太最看重的孙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女儿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只可惜,就是身上的病疾……
若是没有这个,这门亲事,他是无论如何都同意的。可是,这若是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他又如何舍得自己女儿送进这个火坑。
年初梅承安出了那档子事时,算命的说要婚嫁冲喜,他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将千雪锁在了家里,不让她起着那个念头。好在那算命的也有些本事,梅承安这小子到底是醒了过来,至于那个小妾,似乎是送走了之后就没进过梅家的门。到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足挂齿。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若是将来梅承安身上的病好了,他是定然不会再拦着了,若是好不了……好不了也只能另谋人家了。
祝英心里想着,收了几分情绪,向着梅老太太点了点头,招呼着祝千雪坐到了他的身旁去。
祝千雪坐不到梅承安的身边,嘴唇都撅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回到了祝英身边。
梅永新瞧着,心里头都得意了几分。
不是梅家长子又如何,有时候他们说的也没错,就梅承安那个病秧子身体,连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丢了,拿什么跟他争呢。
想着这些,梅永新的下颌都抬了起来,脸上漫着几分笑意,向着一旁的随从招了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向着老太太走近了几步。
“祖母,这是孙子孝敬您的。”
“哦,是什么?”梅老太太正了正身子,让下人将东西带了上来,东西还用红布盖着,故作神秘。
梅永新也卖着关子,“是什么东西,祖母您一看便知了。”
梅老太太眉心动了动,取了上头的红布,盖着的是一幅卷起的画,她解了绑带,让人将画展了开来。
这一眼瞧过去,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十足掩盖不住的惊喜。“这……这是《秋殇图》?”
“祖母好眼力,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梅永新一脸得意地点了点头,“孙儿知道祖母一向喜欢郑大师的画,这么多年已经收藏到了郑大师四季图中的《春赏》《夏亦》和《冬寂》,却独独少了这被称为四季图中最好的一副《秋殇图》,我便好生派人出去寻,前段时间总算是在东边的一个富商手里寻着买了下来,特此送给祖母。”
“好、好啊!”梅老太太眼睛都离不开了眼前的《秋殇图》,手向着上头伸了伸,却也不敢放下去,似乎怕稍稍的触碰就弄坏了画,“这墨迹还有这印章,确实是郑大师的真迹。多少年了,我还以为老太太我这有生之年就看不到完整的四季图呢,没想到……”
梅老太太看向了梅永新,神色间溢上几分内疚。
她知道这《秋殇图》有多么难找,当初那么多年,她找到的都是一些民间的仿品,真品实在难寻。
能找到它又买了下来,想也知道梅永新是费了不少心思。
她想着,这二孙子虽是很多地方都不如承安,也是个庶出,但到底对她这个老太太还算是有孝心的。
“永新,辛苦你了。”
“祖母言重了,您能高兴,也是我们这些做孙儿的福气。”
“是啊是啊。”姚惜柔瞧着是时候,也慌忙在梅永新后头跟上话茬来,“永新平日里的时间虽然都花在了处理生意上,但心里却一直想着您呢,寻这画也是费了不少劲,就希望您看着能开心些。”
“你也辛苦了。”梅老太太心情好上几分,平常看上去雷厉风行的人,对梅永新和姚惜柔说话的语调也柔了些许。
姚惜柔受宠若惊地行了个礼,心里的高兴实在按捺不住。
这一句辛苦,实在没白费了她这段时间在老太太面前上下地献殷勤,摸透了她喜欢的东西才让自家儿子去找。
谁都知道,虽然梅承安管着梅家上下那么多生意,但梅家的主权还是在老太太身上没交出来。现在梅承安那个要死的破身子,到底将金钥匙彻底托付出去,老太太心里也犹豫着呢。
说到底没到最后一刻,永新还是可以和梅承安争上一争的,而能取得老太太的欢心,自然是最重要的。
梅永新心里也是轻笑了一声,挑着眉头又是看向了一旁的梅承安。“大哥,平日里祖母最是疼你了,这表妹的生辰你不肯去,可祖母这儿总得有点什么表示一下吧。”
梅永新就是处处要跟梅承安比,他就不信了,老太太最想要的东西就是《秋殇图》,真品只有一副,这梅承安还能拿出什么比他更好的礼物来。
梅承安轻笑了一声,“自然是有些心意的,不过真是不巧,也是一副画,比不上二弟细心,一副《观云图》罢了。”
“《观云图》?”梅永新哼笑着,语调都转了起来,“哦?是素云大师的作品,也算得上是上乘,不过素云大师笔墨太过嚣张,不如郑大师内敛,祖母恐怕不喜欢这种风格吧。大哥这般孝顺祖母,难道连祖母的爱好都不清楚吗?”
“无碍无碍。”梅老太太出来打了圆场,“素云大师也是很出名的画家,他的作品市价都是不菲,也是极其难得。何况不管送什么东西,心意最重要。”
“是啊。”祝夫人也适时出了声,“我听说这《观云图》不少人都高价寻着呢,而且自从《观云图》之后,素云大师就封笔不再画画,是故不少喜欢素云大师的人都想得到这幅画,只是遍寻不得让这画越发得珍贵,能让承安找到,还是很不容易的。”
姚惜柔鼻尖都皱了起来,“珍贵又如何?婆婆都说了,送礼物,心意最重要,自然不看这珍贵与否,总该看送的人欢喜不欢喜了。”
“哼,表哥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奶奶肯定都是欢喜的!”
“是啊,不管什么,都是心意,不过承安,这画呢?怎么不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一时间,大厅里许多人都出了声,祝夫人和千雪都尽力为他圆着,梅永新和姚惜柔却是控制不住脸上的得意,这过年的礼物他们可是废了功夫精心准备的。梅承安想凭着一副《观云图》,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们。
梅承安却不急,等着那些个声音慢慢落了下来,才向着一旁的文彦抬了抬手,文彦乖乖地将袖子里藏着的东西交给梅承安,只是一张仔细叠好薄薄的纸。
“这是?不是说,是《观云图》吗?”
《观云》那么大,怎么可能会是画在一张纸上。
梅承安让下人将纸递了给梅老太太,“的确送的是《观云图》,不过不是送给祖母,而是送给了京都的王老爷。”
“王老爷?”
梅老太太有些疑惑地想了想,将递上来的纸打了开,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张了开来,“这是……”
“没错,这是和王老爷敲定的纸契,祖母的确更喜欢郑大师的画,不过素云大师的《观云图》却是王老爷一心想寻的宝贝,我以《观云图》为诚意,月初刚拿下了京都王老爷旗下药铺的生意,他同意今后所有药铺里需要的南方适宜的药材,都从梅家进货。这张纸契,便是合作的契约。”
祝英也开了口,“你说的王老爷,可是京都仁安药铺的掌柜,王旭阳王老爷?”
“正是。”
“好啊承安!”梅老太太一脸的欣慰,赶紧让旁边的下人将纸契收了起来,“这桩生意梅家和王旭阳谈了许久,那边一直压着没送过口,没想到我才刚把这桩生意交给你去谈,你居然却拿下来了,果然不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承安果然还是厉害啊。”祝英也是惊喜,“老太太,我可也是听说的,王旭阳的仁安药铺是京都最大的药铺,旗下生意无数,若是能和梅家合作,可是笔大买卖啊。”
“是啊。”老太太看向梅承安的眼神,更加欣赏起来,“老爷和我儿生前的时候,都希望梅家的生意能够迈到京都去,如今能跟仁安药铺合作,也算是在京都站稳脚步了。承安如今,可真算是没辜负了梅家对你的期望。”
“是了是了,原本还以为只是单纯像永新一样送上一副名画呢,哪里想到居然是这么大一份礼,老太太,如今心里可是要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