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事情总是会堆在了同一天聚集而来。
他娘礼佛一向喜欢清净,梅家的事情大多都是在百草堂处理,大门口还算是清净,如今却乱糟糟地成了一团。
那些个家丁行完了礼,也不敢站直了身子。即便梅承安拖着一个病怏怏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踏进棺材。但梅家人都知道,梅家的主权虽然还在老太太手上,但如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在了梅承安这儿,说到底梅家还是近乎大少爷说了算,自然各个也对梅承安毕恭毕敬。
领头的家丁也走近了两步,躬着身子回道:“大少爷,就是午后来了两个闹事的妇人,非说要见梅家的姨太太。”
文彦嗤了一声,“梅家哪里有姨太?这一听便是想讹人的,赶走不就是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得啊。”那家丁一脸的无奈,“大少爷,您是不知道那两妇人有多么难搞,又哭又闹又撒泼的,这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她们扔的。一会儿骂我们梅家不近人情连亲家都不认,一会儿又说自己造孽生了个白眼狼,嫁到大户人家就不想着自个亲娘了,这哭闹声大得估摸都快传到东巷去了。”
“可不是嘛。”一旁另一个家丁也跟上了话茬来,“方才哭哭喊喊的惹了不少人看热闹呢,可她两哪里知道害臊啊,硬是劝也劝不住,撵也撵不走,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对付的。”
“人呢?”
“闹了一阵,见府上怎么着也没人出来,才总算是走了,却也还留着话非要见到她女儿不可。唉,这门口是好收拾,就不知道下次来又要怎么折腾了。”
“还能怎么折腾,若真是死活都不消停,便送去见官就是了。”文彦一脸的不耻,“梅家家大业大,却也不是任人讹诈的。”
他说着,又晃着脑袋看向了自家少爷,忿忿不平,“大少爷,其实这种事,左右想都知道了,肯定又是二少爷哪儿的风流债,妻妾不娶进门一个,外面却是处处风流。”
文彦跟着梅承安有了不少时间,自然也很是不喜欢梅永新那个二少爷,但凡有些个不是,便憋不住要把话头往着外说。
可谁知道,梅永新确实是外头风流债多得是,这一次却……
文彦的声音不算小,离得近的家丁听着了,嘴角有些尴尬地咧了咧,还是跟上了话来,“大少爷,其实……小的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那两妇人清清楚楚地说了,是梅家大少爷新娶的姨太。”
“胡说,大少爷哪有……”文彦的话刚到了喉咙边,可忽得想起些了什么,又急忙忙咽了下去。
偏得一旁的家丁确实没抓着分寸,顺着文彦的话往下说道,“文彦小弟,您是不是忘了,大少爷年初的时候,不是娶了个小妾嘛,只是一直没住在府里,那两妇人,似乎就是找那位的。估摸着就是看自个女儿嫁进了大户人家,想跟着图点利是。”
“好了好了。”文彦赶紧打断家丁的话,方才他的犹豫也是突然想起了这茬来。
他慌忙看了一眼一旁自家主子的脸色,果然、还是一向的阴沉。
这件事情大少爷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它的时候,还是大少爷从昏睡里醒过来,那位早就娶进了门往别处送走好些个时日了。
他伺候大少爷那么久,也晓得大少爷的性情。
老太太之前旁敲侧击劝过许多次大少爷娶妻,只是一并被他拒绝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便不想在其他事情多作牵扯。老太太虽然无奈但最疼大少爷,也只能由着他了。
可是上一次,大少爷昏睡了那么久,老太太实在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就做了主,事情这么定了下来,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那算命的也确实是有两下子,那娘子娶进门没多久,大少爷还真就醒了。
知道有了这件事后,大少爷也气闷了一阵,不过那家子人本就是为了银两卖的女儿,没有强买强卖的事,便没再说什么,吩咐让人送了些银两也算不了了之了。
如今从年初快到了年底,他在大少爷身边,都尽量不提着这件事,免得牵扯出来又惹得大家伙不开心。
这么久而久之的,他也快忘了府里还有那么个角色在。
哪想到,今儿个就让人个提了出来。
文彦赶紧将话岔了过去,“还有你们,那家人是拿了银子卖的人,梅家与那萧家毫无瓜葛,她们若是再来,便送官处理,可莫要脏了梅家的道。”
话说着,他才朝向了梅承安,“大少爷,药铺还有着事要处理了,我看这种杂事,您就别操心了,这身上的伤可有得处理了。”
梅承安收了神色,微点了下颌,抬脚向着里头走去,只是步伐才刚刚迈出,他的神色凝了凝,又顿了下来。
“大少爷,怎么了?”
“你刚说,那家人姓什么?”
“姓萧。”
“萧?”
……
萧凌儿寻着的那块地方,其实离安定村还真是不算远,出来绕了弯路走了不少道,回去的时候却没花上多少功夫。
只是到家的那副模样,却着实把家里的三个人都给吓坏了。
她已经尽量把遭遇说得轻描淡写了不少,也省去了梅承安那一茬,婆婆和小琴还是盯着她将每一处伤口全都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弄得齐整了才算好。
但总归,能找到那块地方,已经是他们这几日来最好的消息了。
接下来的时间,长生和小琴几乎把药田里所有的活都揽去,只让她在房间里歇着好好养伤,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仔细都没什么大事,被这么天天养的,好也是好得快。
至于药田里头的活,长生一直忙着早就习惯,小琴心思细腻也学得快。她这好几天功夫不去管,他们照样都弄得有模有样的,萧凌儿总跟婆婆笑话,说是以后,自个都能当个甩手掌柜的了。
顶多顶的,她会抽空和长生一起,再寻到山洞,将里头的杂草拔了,又翻新好泥土,腾出能种苗的地方。如今,就只差天天数着日子等着那些种苗到了。
可是,原也以为生活终于这么稳定了下来,萧凌儿却觉得好像又有些什么不对劲。
似乎,就是从小琴去了一趟县城回来开始的。
正是她养伤的那几天功夫,原本去县城穆诗诗卖药的事是长生做的,恰巧那日长生有事忙着,小琴又在诗诗姐的药铺待过熟悉地方,便主动说要去县城一趟。
白日里去的时候还是兴致勃勃的,可是晚上回来话就变少了些许。
当时萧凌儿也只是以为她是累了,但后来的几日,她就总觉得小琴似乎有些事在瞒着她。
也说不得她疑心重,而是小琴那小丫头年纪小心思也单纯,根本就藏不住什么事,但凡心里头有了事,“心事”两个字就好像写在了脸上一般,总是阴云惨淡的,就连婆婆还私下问过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也就长生那小子木头呆子没看出什么来。
只是萧凌儿不知道小琴心里藏着什么事,吃得少了不说,偶尔出个门也是好久都不见着回。
持续了几日,萧凌儿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趁着小琴吃过晚饭洗碗的时候,便凑了过去。
那小丫头估摸着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的事呢,她都已经到了身后了,居然也没察觉到,萧凌儿冒出个脑袋来,还把她给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小琴,这么入迷?”
“姐姐,你怎么来了?”小琴侧过了身子去,手抬到了脸颊上抹了一下,又继续擦着碗,“这儿我一个人就好了,你快去歇息吧。”
“你可别让我歇了,前几天受伤天天在床上躺着,背上都快捂出虱子了。”萧凌儿逗了声,看了一眼小琴,脸上还隐约有着道泪痕。
到底是什么事情,还、刚哭过吗?
“小琴,你到姐姐这儿来,有多久了?”
“半个多月快一个月了吧。”
“时间过得还挺快的。”萧凌儿伸手一边帮着她,一边装着轻描淡写地问着,“在这儿过得还习惯吗?”
“习惯,当然习惯。”小琴吸了吸鼻子,忙不迭地点着头,“姐姐婆婆还有长生哥哥对我都很好,我以前从来没想到,原来还可以这么幸福地活着。”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好像有什么心事,我是你姐姐,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姐姐……”小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可终究喉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出来,只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可能最近收上来的药太多了,我算数又不好,总是怕自己会弄错吧。”
果然,就跟婆婆问她什么都不说一样,连她这个姐姐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小琴不肯说,萧凌儿也没打算就靠着这样直接问出来,只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没关系,这些东西慢慢学就好了,如果有不懂的就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