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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重新开始

车祸后,月云晨失去了部分记忆,越是重要的,满心惦记着的,统统都忘了。忘的一干二净。

在医院调养了半年,一直是董欣然在照顾他,她没有告诉学校其他同学,董欣然为了不让张柚找到月云晨,也让他们班主任不要跟同学说。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帮月云晨复习,陪着月云晨悄悄的去参加了高考。

月云晨考上了L大。董欣然便也跟着去了,跟来的还有她身后的云青飞,当时的她看不见背后的云青飞在默默积蓄力量,直到这力量帮他突破心理桎梏,他开始策划表白。

理科生就这德行,做什么事都要好好理一遍思路。说不得还要在心里盘算盘算已知条件和未知条件。

遗憾是最让人百爪挠心的。

大学期间,张柚一直在寻找月云晨,可是没有方向,怎么找也没有半点消息。从此,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一天到晚闷闷不乐,跟丢了魂似的。每天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游荡,眼神空洞,大脑却在一直忙碌着,想着往日种种。

看着深秋黄叶,虽然眷念枝头心有不舍,奈何西风一吹,只能随风凋零,掉落在地,沦为自己脚下的一捧尘土,万物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皆不可违。

相思片刻留不住,纵使多情也枉然。

她心有怜惜地轻声吟道:

一片叶,两片叶,片片无心片片坠,片片落地片片碎。

看着青草枯死,湖面飘雾,漫向两岸结为点点晶花,远处的苍山一如往昔冷漠无言,她无奈叹息:

冷秋无言空结霜,一重思念一重山。

一开始室友们还以为这姑娘性格就这样,说这是诗人特有的气质,相处一段时间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姑娘吟的诗是一句比一句抑郁。几人合在一起商量后觉得再任她这么发展下去,还没成诗人呢,估计就要早夭了。

三个女孩英雄所见略同,决定主动出手干预。一番说玩逗唱下来,把张柚的心思套了个大概,总算知道她症结所在,这不就是她们口中常说的“失恋后遗症”吗。

症结是知道了,这根治的方法,她们始终不得甚解,动了好一番气力给她张罗的几门红线,她理都不理。三个女孩子哪遭受过这样的打击,个个气馁,只好陪在她身边跟着挨声叹气,搞得跟个失恋联盟一样。

三人见事不可为,便时常为张柚祈福,让一切交给天意。毕竟,她们个个娇艳若花,对这所谓的红颜薄命,起了些同仇敌忾的默契。

不知道是张柚的室友们的确心诚,还是张柚福气本来就厚,天意还是眷顾到了她。

一次月云晨跟老徐在电玩城看别人玩街舞机,被正在跟室友逛街散心的张柚匆匆一瞥看见了,张柚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犹如电触,呆立在原地,就这片刻间的功夫,月云晨又不见了。

那天,三个女生陪着张柚在步行街逛了一遍又遍,始终未能再遇见哪个引起她们强烈好奇心的男孩子。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一姑娘魂牵梦绕。三个女生暗暗发誓,若让她们不幸遇到,一定要好好扒下他一层皮才解恨。

而当时张柚的心情几近崩溃,她真的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大起大落。那种差点得到又彻底失去的感觉,就像用头发丝系上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而自己却只能小心翼翼握着另一头,让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还好,她至少知道月云晨跟她在同一个城市。

此后,张柚每个周未都会去电玩城,刚开始她的室友还会陪同,起劲的在那跳舞吸引更多人来看,不停的向周围的人打听月云晨的下落。后来她们只想劝张柚不要再犯傻,因为月云晨再没有出现。

张柚仍旧坚持,去电玩城也不跳舞,只是或蹲或坐,在那里数游戏币,就这样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她的室友都对她放弃治疗了。

那一天,月云晨又去了电玩城,人太多,他与老徐等人走散,去街舞机找老徐时看到一个女孩在数游戏币,模样看着还挺正常的,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一盒游戏币有什么好数的。

月云晨急着找老徐又匆匆离开。可是那身影,月云晨总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张柚也在这时看到了他,虽然只见到一个背影,她却没有任何犹疑,一眼确定,便跟随在后,因为月云晨的身影已在她脑海出现过无数次,这一眼,让她如死灰一般的心又开澎湃。

终于等到了!终于……终于……

可是她发现月云晨已经不认识她。她想起这些年她一直在找他,想着如果再遇到会是怎样的情境,想着当初在一起的那些时光,还能不能激起他心底的眷念,如她这般一直耿耿于怀,放心不下。

现在,月云晨见她却如陌生人一样,这让她激动中又多了很多委屈,终于哭了出来。

张柚的可疑行为被一旁的老徐看见。当时的老徐自以为是月云晨有了新欢辜负了这个女孩子,决定路见不平,好好修理修理这个负心汉,于是老徐借机与张柚互留了联系方式。又想着法子把张柚的微信推给了月云晨。于是这戏剧化的一幕幕就在老徐和曾剑的神助功中开始了。

此后,张柚频繁约见老徐和曾剑,以金钱利诱,让他们说出月云晨这些年来的情况,老徐和曾剑本着朋友可以利用才是他能体现的最大价值的荒谬理论,再加上打击负心汉的责任感驱使,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张柚从他们嘴里知道月云晨失忆的事情,毅然决定再追他一次,她让他们每天汇报月云晨当天的生活。

老徐和曾剑一心以为,眼前这个女人要策划一出复仇大戏,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再加上他们被董欣然损了一次后,有心想要一雪前耻,现在有人要公然挑战,也算是间接帮他们报仇雪恨了。

所以,他们表面装作一无所知,暗下里却给张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自愿认月云晨为队长,而毫无疑义。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忍辱负重,很有必要。

“吃鸡哦!”

那天,张柚满怀期待地登入游戏给月云晨发去一条信息。

自从她把微信号发过去,已经有十几个小时了,月云晨还是没有加她微信 ,她这段时间做事情都没什么心情,频繁出错,公司大小事物都堆在一旁,她不知道从何下手,双手抚着额头,心思怎么也无法投入工作,脑海中一遍遍在想他为什么不加微信,手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

她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要他的微信号,这样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的被动,本身很有把握的事情,如今却超出了她的控制,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更害怕再次失去。

正在她苦心思索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手机响起叮咛的一声,是微信信息传来时独特的铃音,她急忙打开手机,点击微信消息,看到的是一条微信添加请求,请求者的头像只是一片红色的枫叶。

她很确信这是他,不用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判断依据让她如此自信,她很确信这是她期盼已久的消息,是她曾经失去回音而如今用心建立起来的连接,她看着手机屏幕,浑身微微有些颤抖,眼框开始湿润。

她对自己轻语到,不要太激动,不要太激动,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再微微一笑,心情顿时大好,拧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平复自己的心情后,她发出一条微信:吃鸡哦。

“是柚子吗?”

手机那边的他很快发来消息问道。

傻瓜,这还需要问吗!

“没有错,就是我!”

她无比肯定的回道,没有错,就是我,那个曾经不顾一切追求自己所爱的勇敢女生,那个你曾亲口对她说“这世间唯独勇气不可辜负”的女生。

“嗯(微笑)。”

他简单回复,一个字加一个微笑的表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呵呵笑了起来,心里有一股甜漫到了嘴角。

“来吧,等你。”

张柚看着电脑上展开的一堆文件,毫不犹豫地统统关闭,有些甚至还没有保存,弹出提示窗口,管它呢,工作的事情给我一边去。她鼠标一刻也不耽搁,点进了游戏。

“终于找到你了!”她呢喃,眼泪不顾一切的决堤,漫过整个夏季,漫过无边黑夜,漫过连绵回忆。她像是泪河上的孤舟重新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岸。

慢慢相处下来,张柚鼻子时常会发酸,一个原来那么聪明的人,骄若天子,现在却在羡慕别人的聪明。可是她又有些欣慰。以前的月云晨生活太过自律,哪里像一个正常的青春少年,更多的像是一台解题机器。

他现在对待生活的潇洒态度,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那洋溢在他脸上的轻松的笑容,是他极少有的,现在确是极为平常。他忘掉了她,可也忘掉了很多痛苦,这让她内心挣扎。

她很想告诉月云晨,其实你也很聪明。那天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八倍镜,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想给月云晨足够的自信。于是她让月云晨指挥,无论月云晨怎么发挥,她用百分之百的实力弥补所有的问题,带着他强势吃鸡。

张柚心道,如果真的要重新开始,那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如果一定要经历所有苦难才能够遇见你,那么——我愿意。

……

月云晨悠悠醒来,看见病床前两个女生一脸担心的面容,心里很是感动。

他看向董欣然,她脸上表情复杂,欣喜、痛苦、内疚皆有,又看向张柚,一脸甜蜜的笑着。这一梦,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瞬间能读懂两个女孩的心思。然而,无论她们如何付出和不惜一切,他最终,只能对得起一个人。

对得起!

这三个字倒也沉重。

“好好休息。”张柚轻声说道,温柔地像是在耳语,轻轻地在月云晨的心底挠着,让他舒服的轻嗯出声。

董欣然瞬间明白,自己终究是错付了,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她强忍着,不想让它如此明显的窜涌而出。可是它竟如此“嚣张”,让她再也无法克制。她急忙用手捂住,仓皇逃出。房间里,只留下一片沉默。

良久,房间里的一男一女都不说话,彼此注视着,都想从彼此清澈的眼眸进入对方的心灵,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表面从容,心里却在经受着怎样的考验。想要去更深入的了解对方,感受对方的感受,理解对方所经历的。

最后,两人都笑了,像是什么东西被融化了,软软地、柔柔地,心底开始发甜,一股一股往上冒。

月云晨忍不住出声道:“一切都会好的。”

张柚轻嗯:“都会好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月云晨看着张柚仍在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怪异,让他怪不好意思的。他嘴角微含,心里起了个恶念想要好好调戏她一番,便说:

“我肚子饿了。”

语气竟是略带撒娇,这可与他想的不太一样,不过他也不在意,索性睁着两眼珠子卖萌,把撒娇进行到底。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张柚眼波流动,分外动人。

月云晨一边欣赏着,一边得意的继续,“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都爱。”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到女生说“随便、都可以”时那种特权的享受,原来竟是故意想看对方不知所措时的丑样,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满满的份量,从而获得极度的愉悦感。感受到对方的关切,大家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拥抱,而是想要看对方为你着急的模样,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张柚沉思了会,似乎在脑海中搜索着平常月云晨爱吃的东西。就这一个小小的瞬间,月云晨却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暖暖的,尽是感动。

张柚似是想到了,抬头看着月云晨温柔一笑,“那我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好好休息一会。”

张柚给他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留下月云晨还在独自傲娇,“真是的,也不问问我头还疼不疼”。

过了好一会,张柚提了大包小包回来了。月云晨两眼放光好奇地问,“都买了什么?”

“嗯,有馄饨,蒸饺,虾仁粥,蛋肠……还有猪脑汤。”

除了那个猪脑汤,都是自己爱吃的,可是月云晨却白了她一眼,他想说买这么多提上来不累吗,然而看见张柚额头细汗如珠,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就那样静躺着等张柚为他把一切准备好。

张柚像是在服侍一位四肢瘫痪的病人,将月云晨扶着坐起,然后打开外卖盒,将其中一碗馄饨递到他面前。月云晨手都不抬一下,只管张开嘴巴。

这下换张柚不满了,当做没看见,把碗仍旧递在他面前。可是月云晨更狠更倔,张着嘴巴疯狂暗示。

张柚拿他没办法,只好咬着唇,极不好意思的把勺子喂到他嘴里,本来还想烫烫他的嘴以示回敬,递到他嘴边,她又心软了,瞬间又变得温柔,“小心烫”,她柔声提醒。

见月云晨往后缩了缩脖子,她又收回勺子,把馄饨吹凉了,再递过去。看着月云晨一口吞下,一脸得意的嚼着,她才放下心来。

她想,自己是彻底被他拿住了七寸。

又想,病人为大,先让他好好养病,往后日子还长,再慢慢收拾不迟,想到这张柚也不气恼了。

张柚眼眸五彩变幻,沉浸在享受中的月云晨不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可能要难过了。不过当下他是幸福的,看着张柚乖乖地把吹凉的蒸饺递来,并柔声对他说:

“多吃点,这样能早一点恢复。”

月云晨完全感受不到其中的用意,仍在肆意撒泼,提前消费自己未来日子中有限的任性。

“我吃饱了,你当我是猪呢”,月云晨没好气地说。

张柚被气笑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月云晨额头,把他未来日子将要遭遇的现实直言了当的告诉他:“你就是。”

“喂,不准再戳,再翟我咬你。”月云晨呲牙装凶。

她无视,轻骂道:“幼稚!”

“对哦,我是男神,要沉稳一点。”月云晨突然自恋起来,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显得坐得端正。

有人爱的人自恋一点倒也无可厚非。

张柚故做惊讶地点点头,“哦,我还以为你变了呢,变得接地气了。”

顿了一顿,月云晨突然变得一脸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可以改变,但是有一件事你改变不了,那就是我喜欢你的事实。”

张柚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心慌,她让自己努力注视着他的眼睛,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他分明的一脸认真,这是她心里等待已久的话,却在这样一个时刻听到,她的眼睛因为情绪涌动,变得更加透亮,简直能刻映一切,任她心里狂说“讨厌,讨厌”,也压不下这汹涌而来的欢喜,挡不住脸上飞起的红晕,她羞红了脸。

“你自己吃吧。”她把碗扔在桌上,恼着飞跑出房间。留下月云晨独自一脸幸福地嘀咕:

如果说,我之前所有的劫难都为与你在一起,那么我愿意照单全收。就算上帝要我再选一次,我会说,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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