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儿啊,成神的,若强受它人精元,哪怕是一次就会要坠魔的,你是想要救我还是想要害我?”老女神看出了她的意图,嘴上如此说,可她的内心还是满满的感动:‘这个孩子不白疼。’
“祖母,您故意误导我是不是?可我一早知道,未成真身之前,我的精元于其他生灵的精元是不同的,哪怕是强吸干了,也顶多算是我应了同化劫,算不得屠戮也算不得功德。是可受的呢。”她铁了心地要让师姑祖也变得年轻些,拨弄的力道加的重了又重。
“呵呵,知道的还不少。拨吧,没我的解封术,纵使你用了毕生力道也拨不开。”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萦儿换着法儿地瞎鼓捣了许久,还未有停止的意思,她突然生出有些伤感。
“哎,萦儿,你不必劳心费力地为我,天下万物哪有可与天地同寿的?就是你渡成功了我也是开心不起来呀。若不是还有些你祖父交代的遗愿未了,我也不会强撑到现在,定早早随他归尘去了。”
“祖父?遗愿?”她似是领悟到了什么,她停止了本就无效的动作。
“定是祖父疼爱您的紧,不希望您自尽,让您好好活着才故意说的吧。”天后那狂喜和幸福洋溢的年轻脸孔在她脑海浮现,与眼前的祖母鲜明地对比起来,可渐渐地越来越接近,交叠之处就便都是那种归尘无悔的钟爱。
老女神抿唇不语,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良久,喝了一小杯萦儿做的安神凝露,她才辗转着睡下了。
待到老女神睡的沉了些,她才轻手轻脚地离去休息。这些日子,照顾这位师姑祖已习以为常。
次日,她侍奉师姑祖吃完早膳,就又开始收拾起了院子。
说是吃早膳,其实就是饮几种不同的凝露,她未有实身自然没有饭食之说,师姑祖是神身自然也不食人间烟火,用来补充些许灵力滋润些许容颜的,就是集各种仙植的朝露炼制而成的凝露。
她手拿剪刃,全神贯注地搜寻着花丛、树丛中遗留的枯枝烂叶。
“哎,每日总有新添的。”她自言自语着,可刚要下第一剪,便听见院子尽头有“笃笃”地敲门声,她停顿了动作诧异思索起来。
自打住进翎栩宫开始这里就再没进过外人。师姑祖说过她脱职养老后极其厌烦世事,为图彻底清净她亲自求了天帝,除却师父云启外界人等一律勿扰的“恩典”。
“难不成是师父?不对,祖母还说过,仅有的几个知情人知道解门封的术法口诀,不应敲门才对。”想到此处,她立马放下手中活计,跑到了老女神房里。
此时老女神正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听见些许动静她依旧闭着眼摇着,不用说话也知道是萦儿来了,她的耳识还是不错的。
“萦儿,你的靠山我已帮你找好,得空时要勤练术法,争取早日修成真身。别总是把精力浪费在打扫和照顾我上头。”老女神误解道。
“不,祖母,是咱们翎栩宫有客来访。”她直说道,言语间有些颤抖。
“哦,我想起来了,定是来送东西的,萦儿不要怕,一会儿你躲起来就好。日后要学会遇事不惊,临危不乱。记着,白鹭家族的可不出胆小鬼呢!”老女神突然睁开眼犀利地瞅着萦儿。
“是,萦儿谨记祖母教诲!”她知道,祖母严肃起来的话术是不可抗拒的。她稍弯些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嗯,知道就好。”老女神停止了摇晃,站起身扶着萦儿递来的胳膊,慢慢吞吞地走到了大门口。
直到她离开了一会儿,也估摸着她藏躲好了,为节省精元,老女神才对着门那头清了清嗓子,念出开启门口结界的口诀,叫那敲门人自己施法进来。
只片刻,那门便“吱呀”敞开,露出一位白衣飘飘、气质平平的年轻男子。
“来者何人?何事?速速道来。”老女神眯紧了眼可看得还是不够真切。
“哦。拜见师姑祖,晚辈是云伏嵩新任掌神南宫越泽。此番是来致谢的,谢您昨日为我们云伏求了恩典!”
南宫越泽深深一揖,等待老女神搭话。
“嗯。你昨日也已见过了老身,什么谢不谢的,自家人不必客套,启儿既然选了你这仙身的做掌嵩,想必是因你太过出众。不用卖关子。你真正的来意我知道,琉璃烛台是我做的,你肩膀背着的就是它的那些碎片吧?放下回去吧,我得空修复后再遣仙侍送过去就是了。不过我年岁大了,神术和灵力都不济,什么时候修好可不一定。”
才说了这几句老女神有就些不耐烦了,她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是,师姑祖,师姑祖蕙质兰心,一语道破晚辈来意,那晚辈就厚着脸皮叨扰您了!不过这烛台很重,当真不用晚辈给您送进去?”南宫越泽细细向院子里瞧去,他心里很纳闷,院子很深一眼望不透,她老这么老迈身边又没有侍子,这琉璃可不轻她如何能拿得到内阁去?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老身我这个人怪癖,孤独惯了不喜他人入内,你走你的吧!”老女神流露出些许不悦之色,威严地不可抵触。
“是。”南宫越泽揖手拜别,转身迈步而走。
南宫越泽特意把步子放慢了些,今儿他破天荒地有些好奇,他就想看看,这个古怪的老女神究竟会用什么法子拿走门外的碎琉璃。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喊:“萦儿啊,过来帮祖母拎东西。”
原来,宫里有她的孙女儿,南宫越泽自嘲自讽了一番,不待听到那头的答音,他就已加紧了步伐迅速遁远消失了。
“嗯,祖母。”
她一听到呼喊,就从花丛中飞奔了过去。
她藏的不远,隐约能看见送东西的是那位是云伏新任的掌嵩。
他们方才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不觉泛起了酸涩,暗想道:‘若不是我一念之差贪求安心之所,若不是我误了你的修行,毁了你的名声,以你的资质,师父定会传给你掌嵩之位的呀!左禾,对不起,对不起了!’
当她看到他与她初识的纽带——那盏摔碎的琉璃烛台,她觉得很不是滋味儿,伤感道:“祖母,这就是我们初识的那盏烛台。”
“嗯,我知道。未免有闪失,这次我改变了结界口诀,再有人来就都敲门好了。走吧,此处凉,回寝阁说话。”老女神这次亲自施完法后,才叫萦儿扶着她回归了寝阁。
坐定之后,示意萦儿将琉璃碎片倒在桌面上,老女神从中拿起了一块,近近地瞧了起来:“啧啧,不邀功,先补过,连我也没想到昨儿他会当场求了这么个恩,除了其貌不扬些,启儿挑的这继任掌嵩还当真不错。机缘巧合的,这烛台又回到了我的手上啊。”
师姑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好男儿很多,何必执着一个。
可她就是不愿,反倒更加反感那位南宫越泽,她故意岔开话题,认真地拿起一块端详起来,装傻道:“祖母,您当真是这个烛台的制作者吗?这烛台又是怎么到了云伏那处的呢?”
萦儿她执拗很深,并不是一两日能化解的。老女神只能作罢,就顺着她的话答了起来:“哎,我以前的神职是天宫的稀珍宫掌使,专门监管宫内仙侍利用天界特有的琉璃,给天宫制作精工巧件儿。除了天宫摆设,天帝也挑出一些作为给下界仙境的封赏。到了云伏这儿凑巧是这个我亲手做的烛台。”
“嗯。”
她应了声,放下手中的那块看了看其他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是我弄碎了它……”她陷入沉思当中。
“这倒好办,复原这烛台实属小事一桩,方好可用它教你练习修复术。那,这就交由你亲自复原如何?”老女神意识到,这么做,可以去除她一些满含愧疚的卑微的心。
“多谢祖母抬爱。”她朝师姑祖诚挚一福。
一句哽咽的回复,一个感激的微福。
她,日日穿筋无怨无悔,殷殷期身真真实实,只为偿欠他的恩债。
四百年后,翎栩宫正殿。
这日,整个翎栩宫都被浅浅的流光弥漫,都被淡淡的霓虹簇锦。
“萦儿姐姐,你成了成了,你的霓虹幻化术好厉害!”一绿衣少女跳着拍着手欢呼起来。
“哇,看呢,满院子的藤蔓都笼罩在七彩光辉之下,再见不着枯黄了,好美好美哦!”一粉衣少女惊艳地捂了尖叫的嘴。
“吁……”
她长吁了口气,像是冲破了多年紧紧的束缚般松软舒适:‘我就觉着这几日身体不一般,定是该成真身了,未免她俩生疑,就糊弄着说我要修习霓虹术。看她俩现在这形容是全信了,倒挺好糊弄的么。’
她嘴角勾起明媚的笑容,松了松筋骨,动了动腿脚,对着两位少女叮嘱了些什么,就飞快地冲出了大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