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一抹倩影似星辰韶光,旖旎流飞。
她纱袖轻挥,流光泄出,屏障破解,纵身穿跃,脱离天宫,直奔下界。
现在,她终于躲过了同化之劫,修得了不逝真身,若,他见到,可会惊讶?可会欢喜?可,还会记得?
“哎,当然……”
她蔫了头,俏容尽显失望落寞。
她所经仙嵩层峦叠翠,青葱茂密,繁花参差,仙泽缭绕,美谧非常。她无心观光,四下张望只为找寻那一处心向之所。
许久,料定,落下,环视周遭景致依旧。
“蝶还舞着,花还开着,莺还唱着,我也回来了,唯独,不复见你。”一缕柔风拂过,闻见醉香绻绻,她心窝抽搐,周身刺痛。
“萦儿姐姐,你偏挑这时辰出来。看吧,你这旧疾又发作了吧!”一绿衣少女跟随而至,自空急急落下,扶稳了她瑟缩将倒的身子。
她现在单名萦,原本不是单名,只因亲近的人儿都唤她“萦儿”,久而久之,她便刻意忘却了萦前的那个字,那个,她想起就心伤的字。
“无妨,只当偿还我欠下的罪孽。”她摇摇头,落寞地答道。
此刻,她这幽怨沧桑的神情与她那年龄颇为不符,她看上去也就有如凡间女子二八年华——她原也是有个活泼鲜艳的少女心的。
“那此番,你不是说要讨回失去的东西吗,怎么?”绿衣少女望着身前的女子很是不解,平日里头一贯谦卑恭谨的她,究竟会犯什么错?
“初识一点嗔忧怜——愿化轻尘共此生。”
她自言自语,不再回应那绿衣女子,瑟瑟倾倒在久违的醉香丛中缓缓合紧了双眸。
落一滴泪珠,遣一世痴缠。
八百年前
云伏嵩《融丹阁》
“你万不可说你的根本,如此——你可都记下了?此后,你命在你,言已至此,你我之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我还有要事,日后若有机缘,再见。”一熟悉的沙哑的中年男子声。
“师父,我还未知您的名字!还有,师父,可否拟个名字给徒儿?”她有些急切地说。
“我早已说过,你的事都由你。”男子拂袖而出,仿若未闻。
话声落,开门关门声起。
“吱~吱~”空旷而清脆。
这是师父临行时的嘱托,淬炼在这丹炉中的她不知回想了多少次。
未知多少年前,胎灵初聚之时,她自认无名无姓无父母,生的蹊跷,来的糊涂。后来随着日久年深,她愈渐知晓,愈渐惶恐。
她,就是逆天而生的妖灵:药丹精华之灵——华灵。
然而她是极幸运的,才修得五识的第二天,便有一位神人常常亲自教导她,认字,发声,德义,术法等等一切,这一教就是五百多个春秋。
她才觉情意,不管他认不认,她也拜了他作为师父,暗暗感恩,如师如父。
今日是师父临走嘱托后的第五个月第二个早上,随着清晨第一道柔和的光线照入,她听见了每七日必至的脚步声。
“吱~”
“三日后丹成启炉,今儿你们都打扫的比以往更仔细些,切莫要叫灰尘脏污了新药!”随着一熟悉的青年男子声,那些身影又渐渐在“眼前”晃了起来。
“只还有三日,一,二,三……今日,会不会有他?”她一边数着模模糊糊的身影一边飞速地挨个查找,那个师父说的能带她出去的少年还不来吗?!
近日“周身”流光渐强,气味愈重,灵气翻涌,自主凝聚,颇为闹腾。这是该出世了,她紧张焦躁极了。
正叹息垂危之际,一小仙身影忽然晃于“眼前”。
她现下真元还未稳固,透壁窥物之术又是这几日才会应用,很是勉强,现在只能看个大概,细细闻闻他身体散发的仙气气味很是生疏,她怔怔地瞧了起来。
说是小仙,无关辈分阶品,只因看他身形像是未及弱冠的稚嫩少年。
此刻,这少年心头欢愉,眉目弯弯,想到好事不禁低吟起来:“愿得机缘法与器,不负今日晴千里。”
“哈哈,左禾师弟,咱们云伏嵩哪天不是阳光明媚,四季如春呢?好好擦拭那琉璃烛台,你平日里头尽忙着收妖‘大任’,头次来丹阁,仔细着些吧。”
另一少年嗔笑着,他耳朵最尖,离少年最近,自然听得真切,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提醒他。
“左禾?是左禾!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她激动异常,她听的出这个说话的正是此处仙境掌嵩的十二弟子元哲。
这云伏嵩共有十三个在修弟子,依次是:正善、子辰、峥恤、戊怀、莫容、之圣、诞由、钥远、华南、嵩则、湛德、元哲、左禾。
自打她记事起,他们的掌嵩师尊就没来过丹阁,听说是一直在外游历,嵩内事宜都嘱托给了大弟子正善。
这左禾好不容易才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留住他。
紧细思考了片刻,她施法术结出极细极小,极不容易察觉的刺味彩风一缕,紧紧盯着左禾的动作,见他手拿一烛台正要放下暗道:‘就是此时!’。
她先将炉盖掀起了个小缝隙,而后将那缕彩风不失时机地泄了出去。
“我做活你还不放心?擦拭已毕,你瞎担的什么?”
左禾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眼前有什么晃动,想要看清,却不见了,愣神之际,便觉鼻子酸呛难忍,只听:
“啊且!哐当!!”
“啊?”
打了个喷嚏,烛台落地,他看着地上那稀碎的琉璃,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左禾,你这是何意?若对我掌职不满,大可言明,何苦来摔了这稀罕物件?若是师尊回来追问,我该如何交代?”
他大师兄正善闻声而来,立刻蹲下,拿起那些碎片,点对着左禾又道:“要不是师父交代这次启炉取丹一定要让咱们都参加,今儿,我才不叫你来呢,本想着要借着打扫让你熟悉熟悉丹阁,没想到!完了完了,要是铁器银器还可修复,这七彩琉璃却——这天帝所赐的天宫之物,打碎可是大罪啊!”
“我,大师兄抱歉,我,很小心的,刚刚明明要放好了的!”坏了坏了,都怪喷嚏,都怪滑手,左禾心慌地额头沁出了汗珠。
“得了吧,你明明是走神儿了,方才我听的清楚,你还哼曲儿来着!”湛德讥讽道,背对着也未回头,仍自顾掸拭着台脚。
“说抱歉有何用?能把这琉璃变回去吗?以我等的仙阶谁可以?你么?若你行,复原它,就饶了你,若不行,你就在这好好反思反思吧,没我释令不准出去!”
正善直起身清了清嗓:“若谁要与他求情,亦同罪同罚!”他眉目沉沉,眼珠转白,环视一周。
几位平素与左禾交好的师兄想要辩驳,竟不敢言语。
“嗯,收拾的可以了,咱们走吧,别错过了约定时辰。”他察视单阁一圈后,负手出了门。
正善将行之时面露狡黠,暗暗开心:‘哼,师弟呀师弟,谁让你平日事事都抢在我前头,令我没少挨师尊编排,这次就当小小惩戒,看你还自负不自负,真天助我出了这口气!’
仍在原地的其他人谁都未敢多话,先后施了飞天术法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呼。”还好是赌对了正善的往日作风,他留了下来,她心口稍松了松。
“罚就罚,哎!”
这责罚倒没什么,只是今日大大失了机缘,无比可惜。左禾呆坐在原地,心情跌落至极,竟至抽泣自责,好不伤心。
她凝神屏息,探觉阁中再无他人。
此时应是求助之机,但他现在情绪这么低落?
可这嫁祸之举再不光明,也大不过活命要紧呢,再不开口,倘若他心情平复过后会离去?
罢了,日后寻着机缘再给他陪不是吧!
“哎,哎,哎……”她的求生之念终是压过了愧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