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玛在一处较深的沟壑里换了一身行头,是由多彩的布料拼接缝合而成的长袍,从领口到脚裸斜拉着一道白色布条,模样有点儿类似于藏族的哈达,与大多数的民族祭祀不同,他们从不带帽,另外还需赤脚,左手端着一只小瓷碗,右手一个巴掌大的铜铃铛。
一段音节怪异的唱腔从巫玛嘴里传出,而后越发的高昂,似乎是进入了状态,整个人开始慢慢摇晃,手足起舞。
达木萨盘腿坐在沟壑里,身前排了几根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杵状物,神情沉静,似乎是在等巫玛做法完毕。
在白争的认知里,独龙族的达木萨地位要比夺木萨高得多,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巫玛节奏的加快,舞姿越发的癫狂,达木萨脸上的神情变化也越发的微妙,显得十分的谦卑。
那边儿的动静大,这头的人不约而同的都被吸引住了,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们只有两个人,可那种浓烈到简直令人难以形容的气氛渲染,让所有人都被裹挟住了,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大家都选择了沉默无声,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一些。
巫玛越来越投入,那张朴素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嗓子里嘶吼而出的音调渐渐失去了原先的肃穆之感,尖锐,高昂,仿佛山雨欲来般的急促,也得亏在场的众人多少都见过一些风浪,没有被她给吓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突发,王迦南突然大喊,“停下来!”
所有人的眼神顿时一凝,那疯狂扭动着的身子,即将脱离脚下的沟壑,整个人正向着那条人力开凿出来的深渠挪移过去!
按理说达木萨离她最近,出手阻止是最好不过,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直起身来,原地不动,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巫玛坠入深沟。
白争和宋青树本来就在队伍的最尾端,所以调转身形的时候动作最快,能落脚的地方有限,不允许两人并行,宋有理同志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他四年警校的训练成果,一马当先。
但他到底不是博尔特,这期间两三百米的距离依旧不可忽视,十来秒的功夫,白争已经看到巫玛从那沟里往外探了个头,从那双无神的眼睛中可以看出,她依旧处于一种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下。
“我草!别让她爬过去!”宋青树破口大骂。
达木萨身躯微晃,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态,但一两秒过去,依旧是寸步未移。
大家最不想看到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那个女人,翻过了鸿沟,步履阑珊的,往坟去的方向,一点一点挪动,每往前走一步,风险就会倍增,后头的人脑子里都拉起了一根透明的弦,只要地 雷炸响,就会随之绷断。
第一个抵达沟渠边的不是宋青树,而是后来居上的王迦南,他看了达木萨一眼,但却没有在他身上多花功夫,顺着壑道,往后撤了两米远,纵身一跃。
人工渠的宽度在两米半左右,依照常理来说,助力跑跨越过去不是问题,但是王迦南毕竟在排雷和后期追赶阶段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以至于落地以后来了个踉跄,一下子扑倒在了地面上。
这一倒,倒了足足五六秒没能爬起来。
杨鼓抻头问了句,“没事儿吧?”
那边儿没回应。
宋青树约摸着是他是磕晕过去了,啐了一口,“真特娘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撤两步,跨了过去。
落地以后他就准备伸手拉人,这个时候,王迦南闷闷的声音才传到大家的耳朵里,“别动我。”
老子还懒得动你了,宋青树撇了撇嘴,心说这特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耍性子,娘们唧唧的,什么玩意儿。
白争的心思最通透,“你该不会是,碰到雷了吧?”
王迦南没应声,但等同于默认。
“在哪儿。”
“在我胸口,你不用管我,先去追她。”
要是不提,大家伙儿都快把里头那位给忘了,抬头一看,亲娘嘞,这都快摸到坟子窝里头去了,这命得有多大?
既然眼下的没法处理,那也没有必要做无意义的停留,转身,踩着巫玛留下的脚印儿,一点一点儿的往里赶。
白争和杨鼓翻过深渠,半蹲在王迦南的身旁,后者好像感同身受一般,十分着急,“怎么办?要不我从侧边儿给你刨出来?”
“不行,我不确定这底下的是哪种雷,而且我的胸腔和地 雷的激发装置之间还隔着东西,太危险了。”
“那总......”本来是想说就这么看着你等死的,又觉得措辞实在太粗糙,故而换了个说法,“总不能就这么趴着吧。”
现在王迦南的脸几乎就贴在地面上,两条腿都是屈膝状态,还得尽力保持胸腔与地面充分接触,标准的狗啃泥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一向注重仪表的他此时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毫不在意,甚至还刻意的把身子用力往下压了压。
反观宋青树这边,前头那娘们儿的动作着实是快,你别看她手舞足蹈的,脚下可没闲着半点儿功夫,自己还得对对脚印儿才敢走,人家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说她难道真的有鬼神庇佑不成?不然后头那倒霉蛋怎么一落脚就中彩,她肆无忌惮的跑了这么远还没事儿?
心里嘀咕归嘀咕,动作可不敢慢下来,在保持身体平衡的情况下,竭尽全力的往前追,他能清楚的看到,巫玛奔走的朝向似乎是那间由碎石堆叠起来的小房子,她去那里干嘛?算了,注定是想不到答案。
抬脚,落腿,重复这一过程,还得不时的抬头打量那疯女人的动向,突然,宋青树的动作僵住了。
面前的这些......狗日的,她难道是飞过去?
就和先前在崖边看到的一样,整齐拍列的人头雷,雷帽裸露在土地表面上,两两之间的间隙只能容纳一个脚尖,宋青树有点儿懊恼,你说以前怎么就没去报个芭蕾舞的兴趣班?不然这还难得倒本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