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下来,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点儿底,曹二狗的人缘差,其实跟他的品性没有太大关系,坏,主要是坏在众口铄“金”,本质上,大家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如果没有什么仇怨,又怎么会下此毒手?
一时之间,思维受阻。
下午五点的时候,杨鼓气喘吁吁的上山了,看到白争宋青树,摆了摆手,示意先别忙说话,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先缓上五分钟再谈别的。
“老子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受过这种罪。”
宋青树:“你这话要是给老大听见了,还不说你在岗这些年都在磨洋工?”
杨鼓边喘边笑,“其实我也没吃所里多少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枪贩子那儿骗吃骗喝,不过现在他们进去了,我就只能让国家破费。”
“化验结果怎么样?”
“DNA高度吻合,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曹学文本人。”
白争向杨鼓交代了一下这头的情况,后者一言不发的听完,而后摇头,“虽然现在咱们是没抓到陆永丰的把柄,可余红的口供显然有大问题,她从头到尾都在误导我们往其他人身上查,要是心里没点儿事儿,用得着这么着急忙慌?”
“所以我看啊,现在咱们还是得先把陆永丰这头盯牢了,其他的就边走边看,主要我们一共也就四个人,真要是分开去追两条线,绝对忙活不过来。”
白争点点头:“孙组长那边怎么说?”
“一个字,找。”杨鼓甩了甩指头,“只要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要什么都有了。”
宋青树翻了个白眼,“怎么的,大王打算把整个滇南的喽啰都拉来巡山?”
“如果真打算这么做,那我建议先去一趟陆永丰烧瓮的土窑。”白争道。
三位人民警察为了公干一天都没有进食,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提着两袋快餐盒儿的孙敬严上山,就跟久未开荤的山匪看到了过道儿的小媳妇一般,六只眼睛简直都要冒绿光了。
吃饭的时候白争有偷偷打量这个县刑侦部的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状态还要差,两个黑眼圈就像是长在了脸上,眉眼之间总是夹杂着一丝疑虑,应该是熬了几个通宵了。
杨鼓透露说孙敬严马上要提干了,但是他这个人性子比较倔,手头上几个的案子硬是不肯交接,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不,天天加班加点儿,要是时间赶得及,说不准而还能评个五四铁人。
吃完饭,四个人就上路了,村子本来就不大,横贯两端的山道儿也就百来米,走过去也就一根烟的功夫,土窑修在坡顶上,红砖垒砌的拱形窑口十分醒目。
杨鼓打开手电往里照了照,没看出什么门道,一马当先的往里走。
土窑内部高度逼近两米,过道允许四人并行,四周都用方砖砌合,成半拱形。往里摸了六七米,地势陡然下降,出现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凹地,活像一口大锅。锅底还有很多柴木焚烧留下的灰烬。
“不是我说,这能是一个五十九岁的老头儿自己挖出来的?”
不光是杨鼓,白争同样存疑。
这窑里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结构虽然简单了些,但是规模摆在那里,况且,他们脚下站的可不是什么黄土地,而是彩云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十几米的土窑,是在坚硬的山石中硬生生扣出来的!
陆永丰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他家里只有些镰刀锄头,一个人,怎么办到的?
“搜一下。”
四个人立时分散开来,白争重点关照了中央的凹地,里面积攒的草木灰只有一次的量,故而只能没过脚面。“如果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一次烧窑过后,血迹还能留下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检测到曾经这里存有过血迹。”
“人体的血液里有百分之九十是水,高温会让水蒸发,其余物质会浓缩,我们可以用紫外线灯来搜寻,但如果是这里......”孙敬严抬头看了看,“什么都剩不下,超高温会把残余的蛋白质,以及钾钠酶直接汽化。”
白争愣了一瞬,回头看了看孙敬严,后者扔过来一个小小的黑色手电,“只带了三个,你用我的。”
白争所站的凹地,是整个砖窑里最有可能的肢解场所,但偏偏又是最不可能找到血迹的地方,孙敬严的做法看似无意义,实际上却给了眼前这个即将进入刑侦部的新成员一份起码的尊重。
在砖窑里摸索了半天,杨鼓恨不得把砖缝都扣个遍,到头来也还是一无所获。
如果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接下来的工作量将会是无比巨大的。可要是的话,那就更麻烦,根本无法采集证物,所有的东西,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故而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孙敬严叹了口气,“收队。”
还没走出窑洞,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喊叫声,白争侧耳听了听,“……有人把我们当贼了。”
杨鼓对着那个堵在洞口处的单薄身影抬了抬手电——是个身形消瘦的小老头儿。
“大爷,别紧张,我们是警察。”白争用方言尝试跟他沟通。
老爷子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好不威风,“小瘪犊子莫唬我,还警察,你看到我手里这棒子没有,老老实实的,跟你说,警察也怕我打!”
“得嘞大爷,您厉害。”杨胖子来了兴致,冲外头喊了一声,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
离洞口还有几步远,双方抬头打了个照面儿,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老头儿把棒子一扔,掉头就跑。
“哎?大爷!”杨鼓一扬手,试图把人叫住。
“别喊了,一打四没把握,叫人去了。”
“还是劳动人民有智慧。”
......
四个壮汉索性就在土窑口坐下了,一根烟,两根烟,抽得嘴巴发干了,人还是没来,杨鼓把地上的棒子捡起来,“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