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雁翎和土.雷一同坠下深渊底部。
不知过了多久,杨雁翎才转醒过来。他全身皮开肉绽,疼痛欲裂,捂着胸口呻.吟不住。
转头看去,只见身旁不远处大坑之中,土.雷已被掼作一个肉饼,衣甲碎裂,血肉模糊,黏连在一处,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甲。
原来方才下坠之时,土.雷情知到了此刻,难再周全,只得不管不顾,睁了眼与杨雁翎厮斗不休,挣扎扭打在一处。
初时,土.雷有功法护体,兼之身上未受伤失力,立时便占了上风,将杨雁翎压在底下狠打。他对杨雁翎恨之入骨,边打边厉声大叫:“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杨雁翎无力招架,被土.雷铁锤般的拳头砸得大口吐血。只是好在其处于半空,身下毫无依托,土.雷拳击虽狠厉,每每砸在杨雁翎身上,虽疼痛万分,却打得他向下荡去,反而消解了三四分力道,难以一击毙命。
土.雷知得如此,气得哇哇直叫,拳头更如疾风骤雨般打下,直打得杨雁翎胸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便在此时,只见身下百多丈处,有块巨石自崖壁上突兀出来,横在半空。
土.雷见得大喜,腿上用力一撑,双手揪住杨雁翎的脑袋便往那石头上按下,拟以这下坠的力道将杨雁翎在石块上磕成粉碎。
杨雁翎见得大惊失色,慌忙极力挣扎。但土.雷力大,将他脑袋狠狠攫住,又哪里挣得开?
百丈的距离瞬息便至。眼看杨雁翎难免一死,却他急不择法,乘着土.雷双手都捉住自己脑袋之时,左右臂急向上甩,手中铁链“啪啪”几下,狠狠把土.雷脸上打出道道血印来。
土.雷吃这一痛,忍不得又惊又怒,气急之下将杨雁翎脑袋放开,举拳又擂下。
杨雁翎失了脑袋上的钳制,那肯容他再行相欺?急乘机挥起双手,手里各自剩下的半根铁链便向上飞去,将土.雷急速砸下的双手缠住了向两旁拉开。
土.雷双拳打空,气得大叫,正待起身扯回臂膊,忽地见得眼前一黑,原来是杨雁翎前额向上狠狠撞来。他逃避不开,正被杨雁翎额头撞上鼻子,登时“咔”地一声,面上血液飞溅,涕泗横流!
土.雷剧痛难忍,眼泪朦胧。原来杨雁翎这一撞之下,竟将他的鼻梁给撞断了!
杨雁翎一击得手,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脑袋中因这一击昏昏旋旋,不待敌人反应过来,双手朝上攫去,一下掐住土.雷的脖子。
土.雷大惊,哇哇大叫地将手来捉杨雁翎的手腕,杨雁翎则咬碎钢牙,身上用力一拧,立时调转位置,反将土.雷压在身下。
只闻得“轰隆”一声巨响,土.雷巨大的身躯已然重重撞上了石梁。巨大的冲击力竟把这石梁从中间砸作两段,烟尘乱飞。
土.雷受此重击,身上铠甲顷刻碎裂开来。惨叫一声,口中涌出热血,四肢也无力垂软了下去,眼看是震碎了体内脏器,难活了。
他本包藏祸心,要陷杀别人,到头来反而自己被自己布下的陷阱给坑了性命,实在是教人可怜可恨。
杨雁翎死里逃生,才大喜过望,双手紧紧扣住土.雷尸身坠下,将他尸体当作了垫背,救了自己一命。否则其残弱的躯体一摔之下,非得肢体四散飞舞不可。
饶是如此,杨雁翎也是全身骨头欲裂,痛楚难当,胸口沉闷,接连大吐了二三口鲜血,离鬼门关也就差了那一步罢了。当下趁着还有些气力,连忙将身体爬起,冥神静坐,运功疗伤。
这一探查才知,身上创伤实是不轻,剧震之下,将他五脏六腑也差些翻了个个儿。而伤得最重的是心口位置,原本就被黄泉丑女长枪洞开了个大洞,再经历这般重摔,几乎把桃心儿震碎。
当下他顾不得其他各处的伤口,连忙循着经络运起灵力护住心脏。
却说杨雁翎冥神运功,心无旁骛。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才将心脉修复了二三成。
忽闻得旁边一声尖锐声音叫道:“你是谁?求求你,不要这样!”连忙转醒睁开眼睛。
只见身旁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小女孩儿。
这小小的女孩儿此刻正蹲在土.雷尸体上轻轻耸动,稚嫩的小手抓着一团黑色的烟雾。而黑雾仿似颇为恐惧一般,被她捉住手里,左右挣扎不休,大叫:“救命啊!”竟是土.雷的声音。
杨雁翎才知是土.雷的本体真灵,忍不住一阵后怕。
不过后者或是肉体被坏,难以行动,否则依其秉性,早爬过来把杨雁翎撕成碎片了。他好奇心起,盯着这二个怪物看。
小女孩看着土.雷惊恐地左右扭动,咯咯直笑,稚嫩的声音道:“铃儿要吃肉肉,要吃肉肉!”忽地一把把土.雷塞到嘴里。
土.雷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凄厉大叫一声:“啊!”便被女孩儿一口吞入腹中!
她砸吧了一下嘴唇,似是回味了一下,接着手中不停地撕扯土地上已烂成一团的尸身,捞起血肉内脏连连往嘴里送去,巴滋巴滋地边吃边道:“肉肉好吃,真好吃!”
杨雁翎见得这一幕,直如堕冰窖,从头凉到了脚!
小女孩似也察觉到了背后目光,突兀地停止了耸动,旋而轻轻转过头。
杨雁翎定睛看去,只见这女孩儿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儿,却赤裸全身,一头浅蓝色乱蓬蓬的短发与小小的面颊,与身上各处,此刻都沾满了血腥,如沐浴血水的恶鬼一般,甚是可怖。
女孩儿把右手沾满血的指尖放在嘴里轻轻吮吸,两只漆黑的眼眸闪着扭曲而诡异的光,阴森地盯着他看,嘴上似笑非笑,喃喃自语道:“肉肉,铃儿的肉肉……”
杨雁翎听得头皮发炸,脚底打颤,恨不得连滚带爬地跑开。可惜身上疼痛力怯,难动分毫。
女孩儿则径直站起身子,缓缓走到他面前。
她身子娇小,比他坐着还矮半个头,但透露出的那股阴冷邪气,不论是谁都为之心惊肉跳。
女孩儿见得杨雁翎恐惧的目光,咯咯一笑,道:“大哥哥,你在怕我么?”蹲下了轻轻把他左手掌拿起,摩挲在自己的脸上:“不用怕,铃儿会好好对你的,不会浪费你身上的一点一滴……”
忽地把他的手移在嘴边,张口就狠狠一咬。
杨雁翎虎口顷刻见红,忍不住惊叫道:“啊!你做什么!”用力扯回自家左手,右手狠狠推了面前女孩儿一下,把她推开两步。
他捂着左手手掌,及细看时,只见其上早多了两排深深的牙印,血水汩汩而出,染红了半个手掌。不由得又痛又骇,面色惊惨。
女孩儿只是咯咯地笑,片刻,略显落寞地道:“铃儿很久没有尝过活人的血肉了,大哥哥。”
她语气平和,仿佛像是在说“我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一般,可无论是谁,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这是这世间最惊悚恶毒的一句话。
女孩儿又指着土.雷尸身,“不用怕,我会先把那团肉肉吃完,再吃掉你。我的胃口很小的,不会那么快吃完的……”
杨雁翎听得魂飞魄散,后背发凉,见得那孩儿转头走开,又去专心地捞吃土.雷尸身,心上连忙盘算道:“这是个吃人的魔鬼,我须在她吃完土.雷之前疗好身上重创的内脏,才有机会逃跑。”
“但目下我体内心肝脾肺受损,短时内无法走动,须潜心疗伤十二个时辰,才能起身。期间一旦行动,定是留下难以挽救的内伤。事不宜迟,须地快些行动!”说连忙闭目,暗暗操运灵力。
可他方才方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心间惶恐烦乱,一想到此刻这恶鬼就在身边,若是自己入定,不知不觉被她爬过来一口咬断自家脖颈,可如何是好?
这女鬼儿方才虽说吃完土.雷再吃自己,但恶鬼毕竟是恶鬼,恶鬼的话,如何能教人当真?是以他私心杂念众多,浮躁烦乱;难以入定、专心致志地运功疗伤。
才不过十数息,杨雁翎心头早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偷偷睁眼观望。
只见那女鬼儿也正转头望着自己,嘴上一张一合,兀自咀嚼不休,仍是似笑非笑。
杨雁翎连忙转头闭眼,当作不知。
这般胡思乱想,有半个时辰。
他惊恐已至极处,却反而渐渐地静下心来,暗道:“我本就已落入这恶鬼之瞳中,有生之年难得安宁。这恶鬼在侧,最多也不过早些绝了我性命罢了,还能如何?”咬咬牙摒弃杂念,强自凝神静坐,缓缓地运起灵力滋润心肺脏器。
忽忽地过了有七八个时辰,杨雁翎才转醒过来。
他这数个时辰之中专心运功,体内的伤势已减轻了许多,不由得大是欢喜。
但心神一转,便又想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鬼儿。
杨雁翎连忙抬眼看去,只见大坑里,土.雷的尸体已被掏吃一空,只剩了一条大腿扔在坑外。
他心头不禁大骇,面色苍白。急举目四望,只见身后不远处,似有两堆人形的细沙,却四处寻不见女鬼儿的身影,真个儿惊疑不定。
可事已至此,已别无他法。歇息一阵,便又闭目冥思,继续潜心疗伤。
却不多时,突兀闻得一阵脚步声“嗒嗒”地缓缓而来。
杨雁翎忙抬眼看,只见前方不知何时,竟来了一个高达丈许、生满棘刺、面目狰狞的恶鬼!
这恶鬼见了杨雁翎,桀桀地冷笑,忽而脚步加快,便冲上来要噬人。
杨雁翎周身未能动弹,避无可避,又难以自保,只得惊恐闭目,呆立等死。
便在此时,忽闻“疾”地一声呼啸,就见一把巨大的长斧轰然向这恶鬼打来。
恶鬼始料不及,立时“咔擦”一声,被斧子斩作两段,摔在地上兀自扭动不休。不过几息,早化作细沙飞散!
这斧子杀完恶鬼,才又瞬息向后飞去,消失不见。
杨雁翎疑惑不解,转头朝斧子去处看去,只见黑雾之中,那个小女鬼儿缓缓步出。
原来方才那柄斧子是土.雷的法器,自其肉身被毁,遭女鬼儿吃掉,这斧子便归了女鬼儿。
此把巨斧既大且沉,且其通体由纯钢打造,得有个二千多斤,但此刻在这女鬼儿手中,却仿似不如何重,被她轻轻巧巧举地在肩头,丝毫不受拖累,实是匪夷所思至极。
女鬼儿走到近前,漆黑扭曲的眼眸看着杨雁翎,片刻才咯咯直笑,道:“铃儿可不能让别人把食物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