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原来不同的场合,打的鼓还不一样啊!”
典生伯说:“那当然了,这些都是学问啊!现代人都不懂这些了,也没有人学这些。当年咱玉河村那锣鼓队,可以说遍方几十里都知道,威风着呢!唉,可惜呀,现在都没有人学这些了!”
天宁问:“伯伯,那这些圈圈是啥东西呀?”这正好也是我想要问的东西。
典生伯说:“哎哟,我的小乖乖,你算是问对了!这些呀,都是代表不同的乐器,像这个,一个圈圈,就代表鼓,一个叉叉,就代表镲,还有这个,两个竖道道,就带表梆子,还有这些,这是钹,这是铙,这是……”
典生伯在给我们打开了时间隧道,或者是黑洞,我不知不觉就被吸了进去。
“我还以为所有的鼓点都是一样的呢!我能试试吗?”我指着大鼓说。
典生伯说:“好,你试试!年轻人对这个有兴趣才好!”说着就把鼓槌交给了我。
两个鼓槌是用桐木做的,后面还绑着红布条。我试着敲了一下,典生伯说:“力气太小,使劲儿敲!”
我又用力地敲了两下,典生伯说:“这两下还算可以,中气比较足,但是还没有掌握技巧。来,你看我给你做个样子,你照着做。”说着他就敲了一小段。由于我站得比较近,只感觉不单单是耳鼓,简直全身都在震动。鼓槌在挥舞的同时,那绑在后面的红布条也在风中翻飞,画面看起来威风凛凛。
典生伯敲完,旁边的人都鼓起掌来。典生伯说:“天予,你来试试!我先教你个简单的,大年初一,你给大家表演一段!”
我一听,高兴极了:“典生伯,我行吗?”
典生伯说:“咋不行,只要你有耐心学,这也不难!”
天宁在一旁高兴地说:“哥哥,你要学打鼓呀?”
我说:“对呀!你没有听到吗?咱伯说要教我呢!”
典生伯说:“打鼓,得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这鼓声才能穿得远,才能有威风!先得把腰带系紧了,来,把这个系上!”说着拿出一根红布腰带,系在我的腰上,又伸手使劲朝着我的腹部拍了一掌,说:“好小子,站直了!”
说着让我拿着一个鼓槌,他也拿着一个,说:“跟着我的节奏,敲,来,我轻敲一个,你重敲一个……”
就这样,我在典生伯的带领下,开始一小段一小段地学。每学会一小段,典生伯就招呼着乡亲们配合鼓点拍镲。那种感觉,还真的有点众星捧月一样。
学了一会儿之后,典生伯就让大家都散了,然后对我说,你小子后晌再来,我再教你!
下午的时候,天予在家里玩,我又来到大队部,典生伯已经在那里了。估计他是真要把我当成他的关门弟子来教吧,就给我说了很多诀窍,我默记在心。经过一下午的学习,我终于掌握了威风锣鼓的内容。他对我说:“小子,晚上回家躺床上好好琢磨琢磨,大年初一村里人打鼓的时候,我给你个机会,你也露露脸!”
我感激地说:“谢谢典生伯!”
典生伯说:“谢啥哩!我是谁?是你伯哩!”
接下来就是大年三十了,一早起来气温就突然下降,仿佛是上天在警告世人:不要高兴太早,冬天还没有离开呢!爹说街上还有一个“跑马集”,看还有啥便宜货可以买些。
天宁问:“爹,啥是‘跑马集’?”
爹说:“跑马集跑马集,就是说赶集的人就像跑马一样,不在街上停留,买了东西就走。”
娘说:“要去你去吧,我要在家侍弄牛羊哩!”
爹说:“那天予天宁跟着我去吧?”
天宁听了很高兴。我本来还想到大队部去,温习一下自己昨天学习的打鼓,还想温习一下自己的功课,但是既然爹已经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再说了,还能帮着爹拿东西,就答应了。
我们还是乘着村里人的三轮车去的。在路上已经有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了,落在我们的脸上和脖子里,凉飕飕的。天宁冷得缩成一团,躲在我的怀里。爹背对着前方,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和天宁。我心想,也许,对爹来说,这一刻,就是他的幸福时刻吧。
到了街上,雪已经下得很大了。爹说:“今儿的卖东西的比上次集上的人少多了!上次集市上,那东西都贵得吓死人!今天下雪了,东西应该便宜了。卖不了的,都得等到来年再卖了。到了来年,估计来赶集的,不得个正月十五也差不多。”
雪下的正大呢,放眼望去,雪花簌簌地往下落,仿佛要把整个集市全部掩埋一样,很多卖白菜、卖萝卜的菜摊上,小贩们用塑料布将菜盖着,怕被冻坏了,结果雪花就很快在塑料布上下了一层。各种“大甩卖”“赔本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爹每到一个卖东西的摊位前面,都要问一下价钱,但是不买东西。我纳闷地问道:“爹,你不买人家东西,问人家干吗?”
爹笑着低声对我说:“我就想看看咱家上次买的东西,亏了没有。”
我心想,爹果然还是那个爹呀。记得上次在城里捡破烂的时候,爹捡着了一个里面装着红包的衣服,他还一脸庆幸地给我讲过呢,这次说话的神情,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天宁可能还想着赶集应该和上次一样,爹能带她一会儿去吃个油馍,一会儿去买个糖、瓜子儿啥的,可是今天却全然不同,雪下得很大,她蜷缩着小身体,只顾着跟在爹和我的身后跑了,冻得小脸蛋儿通红。
我问天宁:“宁宁你要不要吃好东西?”
天宁说:“不要,手冷,不想拿。”
我笑了,果然是小孩子话。因为吃东西还得用手拿;为了不让手冷,宁愿让自己的嘴受点委屈,不错,有点儿牺牲精神。
爹一直从街东走到街西,还是两手空空。我不禁问爹:“爹你到底要干啥呀?转了一圈,啥都没有买!”
爹说:“买,咋不买,现在就买!”
说着爹就转过头去,开始“收获”了,从街西又走到街东的时候,爹的手里、我的手里都满满当当了。爹说:“看看,今天咱买的东西,都比上一次集上的东西便宜不少呢!”
我说:“那咱是不是现在就回去呀?”
天宁说:“爹,冻死了,咱这就回去吧!”
爹说:“急啥!咱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没有买呢!”
天宁一听,就高兴地说:“爹,是不是给我买电视机哩?”
爹说:“对喽!”
我心想:怪不得爹要在这个天气恶劣的时候,还要来赶集,原来是有这个心思呢!
天宁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虽然很早就希望家里能有一台新的电视机,那个旧的老式黑白电视,早就不能看了。但是她却很少在爹面前提过。每当到别人家里去串门,她都站在别人家的电视机前留恋,不愿意离开。我想爹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既然爹准备给家里购置一台电视机了,可见这一冬天,应该攒了一些钱吧!不然的话,又是买羊,又是准备养鸡,又是买电视的?
我问爹:“那……我明年的学费,凑够了没?”
爹说:“这个早就预备下了。”
我一听纳闷了:“爹,你今年冬天就凭着收废品、给人家背沙子、水泥,就能挣这么多钱?”
爹说:“哪里呀!这里头,还有你娘挣的钱!你还不知道吧?也是,这几天只顾忙了,你怕是都没有听你娘说过吧?”
我一听很惊奇,就问:“啊?我娘在哪里挣的钱?”
爹说:“你娘上次回来,就是去城里给人家当保姆去了。主家是个有钱人,一个月给她的劳务费就是三四千。她本来就是帮人家个忙,还想着自己那点‘小本事’,结果看到人家对她很好,就留下干了几个月,挣了一万多块钱。主人家看她为人还算实诚……”
我心想:实诚?“实诚”这个词儿用在我娘身上,不大合适吧?但我没有说出口,接着听爹说了下去。
“就对她说,过了年还让她再去,说是要加工钱呢。”
我问:“那我娘为啥不去,还要放羊呢?要是我,我就去了。”
爹说:“可能是因为主人家的学历都比较高,说话啥的,她根本就听不懂,有点儿不大适应吧。还有就是人家对她讲了一些农村人发家致富的故事,说谁谁养羊买了多少钱,现在在城里买了房啥的,可能她动心了。这个是我猜的,也不一定是实情。”
我还想问爹一些事情,爹说:“你有话以后再说,当下先买个电视机是正事儿!”
于是我们就到了家电供应点里。要是在过去,如果谁家要买什么大型的家用电器,例如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啥的,一般都要到市里去买,现在乡里也有了家电下乡购置点之后,很多农村人都开始在当地购买电器了,质量有保证不说,还有家电下乡的优惠,商家在此基础上还会更加便宜一点,因为省去了送货上门的人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