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
冷淡的，漠然的，却漫不经心地注意到很多细节，又在悄无声息中将一切都妥帖安置好。
如此润物细无声，却强势的温柔。
程婳将唇抿了又抿，才将将拉回快要冲破禁锢的，名为“喜欢”的神兽。
她坐下来，打开练习册，开始逐渐地投入到习题中。
卓奕在一旁啜着温水，眼底划过一丝笑。
专注于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临近午时。
程婳站起身，对着窗户悄悄伸了个懒腰。
驱散了身上的酸累，她把视线投向对面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罩着防尘布的家具再没别的东西，哪怕现在日头正好，也冲淡不了所带来的凄凉感。
程婳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开口轻声建议道：“卓奕哥哥，不然等下我回家里把窗帘拉上吧。”
卓奕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对面，了然，说：“不用。”
既然他这样说了，程婳也不再说什么，转了视线，看到卓奕在草稿纸上推算着化学方程式。
她刚学化学，看着眼前略显繁复的化学符号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她也只好不再看他写的东西。
程婳在心里粗略数了下，她的作业勉强完成了一半，却也不想继续写下去，因为她实在是饿了。
她看了两眼专心致志的卓奕，正打算出去吃些零食垫肚子，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卓奕的视线也投向了手机。
程婳拿起手机，朝他歉意地笑了笑，“你继续写，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快走几步到客厅旁的阳台，这才接起电话，“韦青朗？”
“国庆假期快乐！”韦青朗的声音传来，情绪一如既往地欢快。
两人聊了几句，韦青朗才提到正事，“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英语练习册？我在学校和家里找了一遍都没找见，问学习.委员他也说已经放到我们桌上了。”
程婳沉吟了会，“我也不确定。我看看我有没有拿错。”说着她去把所有的书册查看了一遍。
房间内，卓奕将笔帽扣回笔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看着程婳翻查书册。
程婳翻看完，一边顺手把书弄齐整，一边对着电话说：“我这也没找到你的练习册诶。”
韦青朗开始哀嚎，碎碎念着练习册不见的后果。他的语气实在好笑，程婳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
“啪嗒”一声。
程婳闻声看去，原是卓奕手中的笔掉在了书桌上，而卓奕眼中的情绪一时教人捉摸不透。
不知怎的，程婳陡生几分心虚，她带着些讨好冲他扬起一个笑，然后溜出了房间。
程婳回到阳台，琢磨着，“我的书没有全部带过来，你要不要到我房间的书桌上再找找看？”
韦青朗：“你什么时候回C市？”
“三天后吧。”
“有点晚，我怕我写不完，那我就去找找吧。”
程婳应下，刚想说些什么，忽听得有人唤她。
“婳婳。”
她不免被吓了下，“啊？”
卓奕：“要去吃饭了。”
程婳慌忙应下。
韦青朗没出声。
程婳：“韦青朗，那我先不和你聊了，我要去吃饭了。”
韦青朗听得“拜拜”后被匆忙挂断的忙音，咽下了嘴边的话，随后扯出的笑容半是无奈半是自嘲。
*
时间转眼就到了卓奕结束假期返校的时候。
吃完晚饭后，一路上程婳都在琢磨着告别前应该说的话。但直至他们到了L高的门前，她仍是没能想出来。
程婳看着卓奕，神情流露出些许不舍，然后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再见卓奕哥哥。”
卓奕或是看出了她的懊丧，嘴角不自觉地有了弧度，面容一下温和了许多。
只是他说出口的话说不上动听，“婳婳，虽然只是高一，但也是需要打好基础的重要阶段。”
程婳乖乖点头，“我会努力的。”
卓奕：“量力而为就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实在撑不住了，就放松一下，或者打电话和我们诉苦。”
程婳：“我会的。卓奕哥哥也不要太累了！也要适当休息。”
卓奕颔首，“我进学校了。”
程婳朝他挥手，“卓奕哥哥再见。”
卓奕定定看了女孩一眼，低声回了一句“再见”，而后转身迈入学校。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陆续返校的高中生人群中。
程婳站在原地，直至看不见卓奕之后，垂下了眼帘。
这一瞬，不舍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满腔涩意压下，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离开。
校园内恰逢拐角的卓奕，就势转头望去。
透过穿着校服走动的学生，穿过学校的围栏，找到了远走的女孩。
直至再望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收回视线。
*
卓奕返校两天后，程婳和程母也要启程返回C市了。
卓曦一顿唧唧喳喳表达不舍的闹腾，反而将离别的感伤闹走了大半。
将将赶在假期的小尾巴，卓曦回到了C市。
刚回来没多久，韦青朗就找上了门。
“我的姑奶奶诶，你可算回来了。”
程婳正坐在书桌前写练习题，便听得房门外的一阵嚎叫。
她打开房门，让韦青朗进来，“怎么了，叫得这么凄惨。”
韦青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合着你国庆玩得高高兴兴，完全忘记我那不知道哪儿去的英语练习册了是不。”
程婳一愣，然后心虚地眨了眨眼，“对不住，我真给忘记了。”
韦青朗：“快别笑了，快给我找找在不在你这儿。假期的最后一天，再找不到我得把我自己交给灭绝师太了。”
程婳本该感到抱歉的，可着实是被韦青朗给逗乐了，当下只好强忍着笑意在各式作业册子中翻找起来。
找了一会儿，终是在历史书中发现了被夹盖得严严实实的英语练习册。
韦青朗幽然，“合着你藏得怪严实的。”
程婳眨了眨眼，“或许，它比较想跟我回家呢？”
韦青朗：“那完全没问题，但你好歹也负责到底把它给写了啊！我就剩一天…不对，一天都不到的时间了，你是让我创造奇迹吗！”
程婳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韦青朗看着她笑，自个儿嘴角的弧度丝毫未遮掩。
程婳笑得差不多了，把他的练习册和自己的练习册都递给了他，“我觉得，这个奇迹还是可以创造的。”
韦青朗接过，回给她一个“够意思”的眼神，“算你将功补过了。”
“我得赶紧回去补作业了。明天见，同桌。”
程婳笑着朝他挥手，“明天见。”
*
国庆收假，意味着今年的假期结束的同时，也意味着冬日的来临。
今年的冬天额外的冷，雨水随着寒风落下，是层层棉衣也抵挡不住的湿冷寒意。
程婳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间或拍打窗户的风声，哪怕是坐在教室里，她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韦青朗注意到，侧头问她：“很冷吗？要不要去给你打壶热水暖暖手？”
因为下雨，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变成了自习。老师有事临时离开了教室，加上临近放学，同学们都有些躁动，是以教室里都是大家细碎交谈的声音。
程婳摇摇头，“没事，我不冷。”
南方没有供暖，但教室里的门窗都关得严实，几十号人坐在一起倒也不算太冷。
“就是觉得今年的冬天好冷。”
韦青朗深有体会，“听说北边有几座山的山顶都下了雪，有人还爬上山去看雪呢。”
程婳闻言眼睛一亮。下雪对于南方人总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希望我们这儿也会下雪。”
韦青朗笑道：“你想看雪的话，周末我们可以去爬山。”
程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韦青朗：“为啥？你不会沉迷学习到这个地步了吧？”
程婳：“那倒不至于。主要是我太懒了，爬山好累。”
韦青朗细细打量了一遍她，然后做作地大声谈起和摇头。
程婳颦眉，“干嘛？”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一看身体素质就不好，这体育考试肯定难及格。”
程婳瞪大眼睛，“你不要诽谤！我中考的时候体育考试就及格了！”
韦青朗：“我是优秀。”
程婳：“我、我中考成绩全班第三。”
韦青朗：“我中考体测全班第一。”
程婳：“幼稚鬼！”
韦青朗：“你才是幼稚鬼。”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双双笑了。
韦青朗感叹道：“12月已经过一半了，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
程婳低声应了一句，“时间依旧过得这么快。”
12月过半，下周就要到卓奕哥哥的生日了。
程婳默默在心里倒数着时间。
“平安夜和圣诞节就要到了，我们说不定也可以凑个热闹。”韦青朗提议道。
程婳：“嗯……但它们都是西方的节日。”
韦青朗：“没事嘛，全当图个彩头。”
程婳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韦青朗：“吃个苹果混个平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声音混入教室的嘈杂中，渐渐消散在冷冽的寒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