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婳“嗯”了一声以示回答，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门口出现两个人的身影。
她看过去，是两个老人；他们身后，还跟着程父。
程婳乖巧地喊人：“韦奶奶好，韦爷爷好。”
两老乐呵呵地应下。
韦奶奶拉过程婳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着她，“这就是婳婳吧？几年不见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她笑眯眯的，脸上是对程婳不加掩饰的喜欢。
程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程奶奶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着玄关的人招呼，“别傻站在门口了，赶快进来吃饭吧！”
程父在最后关上门，和程婳一起走去餐厅。
饭桌上向来是大人们的聊天圣地，程婳听着他们大都是用C市的方言谈话，实在是有些懵。
她最多是能听懂零星的词汇，并没甚用处。
不能捕捉到想知道的讯息，程婳也就老老实实认真无比地吃饭。
韦青朗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有些好笑，“你听不懂C市的方言？”
程婳看他一眼，“听不懂。”
韦青朗一乐，“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程婳没有回答。
他贱兮兮地一笑，“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程婳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虽然她不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是却有想知道的事情。
程婳侧头靠向韦青朗，压低了声音，“我们两家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
瞧着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模样，言辞神态间也很是熟稔，绝不单是救命与被救命的关系。
韦青朗吞下嘴里嚼着的饭，“因为我们两家做了几十年的对门。”
程婳恍然大悟。
几十年的交情，不好才奇怪。
加之后来程爷爷早逝，程奶奶孤身一人守着这栋房子，难免寂寞。
也就总是会到韦奶奶家坐坐，聊聊天吃吃饭什么的。
韦青朗说着一些程婳不懂的两家事，程婳神情很认真地在听。
这幅画面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两个关系很好的人在说悄悄话。
韦奶奶看见了，用方言对众人打趣了一句，“瞧这两个孩子，关系好得很呢。”
韦青朗顿住。
程婳茫然地抬起头，便看到饭桌上的人都在笑看他们二人。
程奶奶看着韦青朗，满面慈爱，“小朗这孩子好啊，机灵，又心细。上回我晕倒，就属他反应最快。后面还体贴他爷爷奶奶，亲自留下来陪床照顾我。让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韦青朗佯装不快，“程奶奶，瞅瞅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呀。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说这种感谢不感谢的，太生疏了。”说着他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程奶奶乐得笑开来，“好一个一家人啊！说得真好，我们就是一家人！”
饭桌上的气氛又热烈了几分。
韦青朗有几分得意地看向程婳。
程婳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韦奶奶问到程婳：“婳婳，你在第一高中的哪个班呀？”
程婳：“2班。”
韦奶奶一拍大腿，“2班好呀！小朗也在2班！”
韦青朗强势补刀，“奶奶，我和程婳还是同桌呢。”
韦奶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这缘分可真不浅！”
程婳：“……”孽缘能浅吗。
韦奶奶语重心长地嘱咐韦青朗，“你要好好照顾婳婳，她刚来C市，难免生疏。你又是她的同桌，各方面也都要帮帮她。”
“要是你妹妹她受了什么委屈，奶奶第一个饶不了你！”
？？听着怎么有嫁女儿的赶脚？
韦青朗拍着胸脯，“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妹妹受委屈的！”
他咬重了“妹妹”两个字。
程婳无言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话说你们两个小的时候，还是很玩得来的……”韦奶奶开始追忆起往事。
程婳小学时，常会回C市长住，那会儿和韦家来往密切，自也和同龄的韦青朗要亲密些。
只不过彼时年纪尚小，长大后早就遗忘得差不多了。
再后来，程婳回来的时机都不大对，关系也就生疏了。
韦青朗听着听着，心里一琢磨，去逗程婳，“你说咱们这关系，是不是也能算半个青梅竹马了？”
程婳置若罔闻。
韦奶奶仍在絮絮叨叨着，“我记得你们上高中是有个什么，晚自习的。小朗，日后你就陪着婳婳一齐回来吧，路上有个伴儿。省得路上黑漆漆的，独自一人不安全。”
程婳有些犹豫。她虽觉得这样不大好，但是这片社区基础设施不完善，很多地方的路灯都很昏暗，甚至是没有路灯。
这里的巷道又多，每次她心里面都不可避免地发憷。
韦青朗则是爽快地答应了。
没过多久，程婳和韦青朗吃完了饭。
两人也就离开了饭桌，去到后院闲逛。
程奶奶在后院里种了不少的蔬菜，一旁还有一条编织竹椅，以及一个秋千架。
秋千架的年代有些久了，程婳也只坐在上面，用脚支着地面轻轻晃动。
韦青朗就站在她身旁静静看着。
夜风习习，很是怡人。
韦青朗开口打破了这方静谧，“我听奶奶说，你是从L市搬过来的，是因为程奶奶的病情吗？”
程婳：“是啊。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于情于理，身边都应该有家人作伴照料的。”
“可就这样冒然离开，不是会很舍不得？”
“肯定舍不得啊。”程婳的笑容有些释怀的无可奈何，“但也没办法不是吗？”
兴许是这夜色太撩人，也可能这地方安静得让人感觉空落，亦或是心底深处压抑着的思念日益疯长，让人有了控制不住地倾诉的欲.望。
“其实我真正舍不得的是我的两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们是兄妹，我们三人自小一块长大。哥哥比我大三岁，妹妹只比我小3个月。”
韦青朗笑了笑，“我也有一两个从小光着屁.股玩泥巴到大的兄弟。”
程婳被他这十分接地气的形容逗笑。
韦青朗：“你继续说。”
程婳：“妹妹的性格很开朗活泼，整一个开心果，会做出很多让人发笑的事情。但哥哥就截然不同。怎么说，在外人看来比较冷清，就那种一眼看过去就不好相处的样子，话也不多。”
韦青朗：“听你的描述，这哥哥是个‘狠角色’啊。”
“但是你和他熟悉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很高，长得又帅，成绩也是数一数二地好。他从小到大都格外的优秀，听他妹妹说班级甚至年级里有很多暗恋他的女生……”
韦青朗就这样耐心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他看着她眼睛和嘴角弯起，面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一下怔愣。
他仿佛窥探到了什么——程婳当是喜欢那个男孩子的。
长久而日渐浓郁地，却一点一点小心地被她掩盖起来的喜欢。
程婳逐渐止住了话语，然后发现韦青朗正看着她发呆，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怎么了？是我话太多了吗？”
韦青朗回神，目光坦荡，“没有。那你来了C市，之后你们……？”
程婳：“啊，我们约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学。”
韦青朗了然点头。她格外的勤奋努力是有原因的。
程婳：“哎呀，一直在说我的事情也怪不好意思的，你也说说你的事儿吧。”
韦青朗挑挑眉，当真开始和她分享了自己小时候和一众兄弟下浅溪捞鱼、烤鱼等的一干趣事。
两人聊了颇久，越聊越起劲，话题也向各个方向延伸。彼此之间原先尚存的陌生，防备和隔阂似乎也随着这一场夜谈消失无踪。
*
隔周周一。
程婳走出家门，就看到在对面也正好出门的韦青朗。
程婳笑笑，“早上好。”
韦青朗：“早。”
两人自然地并肩走着去往学校。
韦青朗：“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韦青朗举起手上的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奶奶死活让我带吃的给你，整得像程奶奶虐待你不给你饭吃似的。”
程婳也给他示意了下自己手上的东西，表情无奈，“我奶奶也是。”
两人相视一眼，患难兄弟般地笑了。
韦青朗：“这下好了，我们午餐可以省一笔钱了。”
程婳：“没错。”
韦青朗好奇地去瞅程婳的袋子，“程奶奶让你带了什么？”
“蒸饺，白菜猪肉馅儿的。”
“咦！那敢情好，我喜欢吃！”说着他有些嫌弃地说，“我奶奶竟然让我带馒头，这也太清淡了吧”
程婳笑，故意道：“我要去和韦奶奶告状，说你嫌弃她的早餐。”
“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
……
“婳婳，我们下午放学兑现我们未实现的承诺吧！去打电玩！”
“我可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你。”
韦青朗乱叫，“你不能这样始乱终弃。”
“……真抱歉啊我没使过乱。”
阳光正好，耳边吵闹的玩闹声，只觉心间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