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星光映照着苍穹之下的钢铁森林,数不胜数的灰白色建筑在这方越来越小的地球上鳞次栉比。
鲜红色“拆”字披覆的破楼上,一方方生锈的旧式铁窗透出昏黄的灯光,远远望去,摆放整齐而毫无美感的公寓“格子”宛若冰箱里分割开的冷藏室,让人情不自禁质疑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说是初冬,可今年昌南市的冬天来得分外早,寒气袭人中,一扇窗户却大开,灯光倾泻出去,远远看见一道落寞的身影。
沉默地坐在窗边,萧宁却不想睡觉,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恐惧。
老朱已经被逮捕了,出乎众人的意料,他杀人的动机和萧宁的推断出现了细微的差距。
虽然大方向上是准确的,老朱出生在山区,建国初期的时候,家里遭遇饥荒,父母亲人全都饿死了。
山里最后只剩下老朱和一个同样饥肠辘辘的老人,那老头一天将老朱叫过去,告诉他有好吃的。老朱自然喜不自禁,乐呵呵地就去了。
这一去,没想到,他尝到这辈子最难忘记的味道——自己左腿的味道。
因而,老朱十年前杀那两个人,也就是因为心理病态,可这一次黄一宁的死,却不只如此。
他受到了一个人的教唆。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冰凉的温度却没有让萧宁不安的心绪平静下来,他无奈地搓了一把脸,脸上出现了李珂绝对不可能见到的表情。
无奈、痛苦、恐惧、示弱,复杂的表情在萧宁的脸上一时出现,他感到眼眶有些发酸。
又是那个人,又是那个疯子。
一个案件解决后,那个人便会随之再抛出一个案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查遍了这些犯人所有的通讯记录、监控视频,却都没有发现一丁点的线索。
对方像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却在这个本就腐化的世界搅动着人们脆弱的心。
落寞的身影一倒,黑发下的脑袋仿若幼童般钻到枕头下。
灯光缓缓熄灭,楼下布满裂纹的水泥地面失去最后一块光亮,再次恢复黑暗。
“啊!”
惨绝人寰的尖叫划伤耳膜,裸*露在外的皮肤竟意外地感到温暖。
睁开双眼,萧宁霎时间愣住了几秒,这一次,是完全没有遇到过的场景。
灯光炽热,甚至于刺目地照亮眼前的视野,头顶上的空调正不慌不忙地吐着淡淡暖气,唯有那犹自回响的尖叫声,让人意识到,这确实是案发现场。
腥臭的气息从厨房传来,萧宁驾轻就熟,快步走去。
厨房里的灯倒是关着,门外的灯光照进漆黑的门缝里,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小兽一样的东西在不停地蠕动。
深呼一口气,萧宁努力克服洁癖和恐惧,猛地转动把手。
猩红的液体刹那间喷溅到白皙的皮肤上,冰冷沉静的目光所及,是一个残缺不全的骨架,和满地碎裂的烂肉。
心下犹豫之间,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反应,啪叽一声,脚下传来黏腻而有弹性的触感。
缓缓抬起右脚,萧宁的双肩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胃袋里翻江倒海,人体里可能含有的细菌名称在脑袋里飞速闪过。
怨毒的眼神从脚下传来,即便被踩的变形,那只腐烂的眼球犹自不甘地怒视着这个世界。
啪。
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失去温度的手突然用力推向萧宁。
消瘦修长的身体飞快地倾倒坠落,腥臭浓稠的液体落满整张脸庞,恐惧、恶心、疑惑一时充斥脑海,萧宁按捺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死死咬住嘴唇。
不能,不能让那些肮脏的东西进入口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一片黑暗,可意识却十分清晰。
萧宁不安地扭动身体,可却动弹不得分毫,是回到家里了吗?
比之方才更加腥臭几分的味道从四面八方用来,头顶、脚面皆是一片冰凉,就连胸口和脖子,也似乎置于冰凉的液体中,鼻腔刺痛,无法呼吸。
这是哪里?
嘈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砰的一声,仿若爆破般,眼前陡然亮起刺目的光。
.......
“萧宁,你要洗多久啊?”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李珂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浴室。
萧宁那家伙已经在浴室待了整整三个小时了,期间他来到这儿,去买了饭,而后又接了一通电话,萧宁还是没有洗完。
“有事吗?”愤愤的声音从浴室传来,萧宁咬牙切齿道:“有事也等着。”
又中了什么邪?李珂一阵委屈,只好老老实实地搂住抱枕,坐在沙发的角落里。
半个小时之后,全身泛红的萧宁从浴室里走出来,李珂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捧腹道:“让你别洗那么久,你看,都红了吧?”
嫌弃地瞥了李珂一眼,萧宁冷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么不爱干净?”
小心翼翼地将床单被子全都扯下来,接着避之不及地扔到一边,萧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
“这是?”李珂嘴边勾起一抹坏笑,“不会是尿床了吧?或者是梦——”
“闭嘴!”怒斥声从薄唇中传来,好歹止住了那个“遗”字,萧宁的双眼似乎燃起了火焰,恶狠狠地瞪着李珂,“有话快说,你要是为了惹我生气来的,现在就走吧。”
委屈地撇了撇嘴巴,李珂暗道,就让你毒舌吧,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不过心里这般腹诽,他嘴上却放柔了声音道:“又有案子了。”
......
市刑警大队,会议室。
周青沉默地坐在前面,手指无意识地晃动着原子笔,视线不时向门口瞥去。
还没来,怎么还没来?他早就通知李珂了,为什么他还不来?
“周队,还要继续等吗?”钱昊张了张口,眼下这种情况实在不是一个警察局该出现的正常场景,全体警察在等一个记者,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只怕会当成笑话。
“不等了!”闻言,周青扫视着台下焦急的刑警们,脸色冷了几分,“现在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