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板有些惆怅,摇头叹了口气道:“一个多星期前那小子就走了,说什么要赚大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包工头谁的唬了。”
那就是季月死之前?原来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啊。无声地叹了口气,萧宁皱起眉头,这些天的案件和噩梦实在太具有冲击性,他都有些神经敏感了。
“包子来了。”从后厨传来高亢的声音,体型同样惊人的老板娘端着冒热气的笼屉,瞪了一眼老板,“你又开始话痨了?”
“人家主动和我聊的。”老板讪讪一笑,无所适从地拿起苍蝇拍。
嗡嗡嗡的声音连绵不绝,几只苍蝇尚未受到冷空气的影响,犹自在这寒意逐日料峭的秋风下飞来飞去。
咬下一口包子,萧宁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微的缓和,他忽然明白阿松为什么有那样的执念——这家看似简陋普通的包子铺,做出的味道却毫不平庸。
思忖片刻,萧宁灌下半口茶水,望向老板又道:“对了,最近这儿有没有出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老板仿佛就等着萧宁问话一般,连忙应过声,“这附近挺乱的,一般家里人都不让孩子过来,我想想啊——”
汗水涔涔,老板泛着油光的脸皱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子。
“你说的是老胡家的孩子?”老板还没想起来,老板娘倒是抢先脱口而出。
“那是谁?”萧宁心弦一颤。
“是附近一个公务员的二儿子,”生怕被别人抢了似的,老板飞快说道,“大约五六岁吧,个子矮矮的,倒是成天喜欢上我这儿。”
“他最近和阿松有接触吗?”萧宁眉头拧出一道弧线。
“没有——”老板话还没说完,“谁说没有,”老板娘夺过话柄,嘴角一勾,“前两三天左右吧,季晨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过来买了俩酸菜包,还给了阿松一个。”
“季晨?孩子的全名是胡季晨吗?”萧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呼吸有些不顺,他向来沉默寡言,一时和两个话痨同时相处,多少不太自在。
“不是,就是季晨,”老板娘的脸色也疑惑起来,望向自家丈夫,用粗壮的胳膊肘捣了捣他道:“是啊,为什么老胡家的姓季?”
“我哪知道,”老板又拿起了苍蝇拍,打了个哈欠,“又不是姓王,怕什么。”
正午的柏油路被炙烤得发亮,光线折射,周遭真实的建筑也俨然如海市蜃楼般虚幻。身后的包子铺里依稀传来两人对“隔壁老王”的探讨,萧宁拖着愈发沉重的脚步,眼睛受到阳光刺激,眯成一条细线。
季晨——这个姓氏让萧宁有些在意。
四下又找了一通,萧宁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这条街,阿松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丝毫不见踪影。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林夕阳早上发来的短信,萧宁向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来了?”不同于外界的悠游,警察局的生活节奏明显快了几分,一见到萧宁,林夕阳就快步走上前,“昨天那三具尸体已经确认身份了,你看看认不认识。”
一抹惊愕在萧宁的脸庞上划过,他挠挠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夕阳清澈的眸子,“为什么要看认不认识?”
林夕阳顿时语塞,却不是说不上来,而是不愿意说,她脸色一板,冷声道:“让你看你就看,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目光瞬间冰冷,萧宁的心头涌上一股火气,他不再开口,长腿一迈向里走去,示意应允。
望着萧宁修长消瘦的背影,林夕阳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也跟了上去。
昨晚她纠结了许久,萧宁实在不像撒谎,可宋怡他又确实没有梦见过,思来想去,林夕阳突然发现一件特殊的地方——季月住在萧宁楼下,刘长宗是萧宁的前辈,难不成萧宁只能梦见和自己认识的人?
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想法始一从林夕阳的脑袋里蹦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联系了萧宁,想用那三具烧焦的尸体确认一下。
脚步声在档案室门前终止,在肃穆阴沉的警察局后方,这里似乎比化验室和停尸间还要阴冷。
径自推门而入,林夕阳没有麻烦管理员,径自向一个书柜走去。
“这是他们三人的照片,”从档案中抽出几张照片递过去,林夕阳防备地把剩下的档案抱在怀里,“你看看认识吗?”
屏住呼吸,林夕阳的心跳无法克制地加快,她必须承认,自己更希望萧宁真的梦到了那些画面。
“不认识!”斩钉截铁的回答几乎未经思考,萧宁的话语让林夕阳呼吸一滞,她脚下一个不稳,忽地向后退了两步。
倘若这样,倘若这样,那么眼前的人是否便会从值得信任的编外人员,变成让人毛骨悚然的高智商凶手?
萧宁不安地扭过头去,对满脸好奇的管理员挤出一抹笑意,轻声又道:“比起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啊?”一声惊呼响起,林夕阳怔愣地瞪大双眼,“已经这个地步了,还说什么?”
茫然地推了推眼镜框,厚重的镜片下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嫌弃,萧宁径自走出档案室,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那里感到十分不舒服。
高跟鞋、小碎步,大理石地板上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萧宁陡然转过身去,林夕阳一个没注意,差点冲进他怀里。
“你干什么?”白皙娇小的脸庞上涌现羞赧之色。
没有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萧宁单刀直入,“昨晚我梦见了宋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夕阳感到脑袋顿时一团乱麻,她有些搞不懂了。
简单地把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说明了一下,萧宁深呼一口气,艰涩地出声:“这样看来,你们的推论是错的。”
倘若如周青和林夕阳所推断的那般,梦境中的宋怡断然不会做出那般举动。
彼时她像是看到了一个人。
可按推断来说,那时的她怀中带着乳玉珠,正处于放完火后逃生的阶段,三人已经在爆炸中不知是死是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事发的那晚除了这四个人之外,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人。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