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涵媛曾经听灵宝说过天锣坪的事。
天锣坪,便是一处在悬崖峭壁上的,像一面巨大的铜锣般的平地,一面靠山,一面斜坡,其余两面临崖,方圆不过数百丈,倒是一处颇有灵性之地。后山便是灵祭山,坐西南朝东北,从天锣坪观灵祭山,高耸入云,浑圆的峰顶在天际间勾勒出一条非常优美的曲线。天锣坪的左手方向是灵祭山余支延伸,右手方向是唤水竹洋山的山峰。天锣坪的正前方便是雾溪,因多数日子是在云雾缭绕之中,故而得名。雾溪流水在大仓山前形成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潭,然后便注入箬溪。
天锣坪上不知道是咋时间建起了寺庙,一共是三进的院落,规模相当宏大,虽然也是泥墙树皮盖顶的建筑,木柱横梁等都非常讲究。当地传说是柳仙姑点化而成的,柳仙姑食龙卵生龙子后,为了报答养育她的一方水土,提供给乡民们一个适时聚会,传播积德行善、讲究孝道、普济众生的场所,因此天锣坪的寺庙唤作普济寺。
当浩天帝俊进入普济寺之时,已经是人头攒动,好生热闹,一眼望去,凡是能立足之地皆为人占,唯独正前方高台上空无一人,高台正中竖着一块书写着“龙母柳仙姑娘娘灵位”字样的牌子,众人翘首注视,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龙母娘娘就要显圣了吧。”
“应该快到了,仙姑如果显圣必定准时。”天帝俊正注意听身边几人小声言语之时,耳中却听到了万里传音:浩天帝俊!等下你所见所闻,不可泄露天机,切记!语音一落,前方高台便笼罩在一片祥云之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匍伏于地,前额置于双掌之上,跟刚才翘首注视正好相反,再无一人直视前方高台。
“快低头,无仙缘,不可乱看。”浩天帝俊听到一妇人强按她身边的小孩低头时的言语。原来是这般,那柳仙姑真的显圣了,谁还能分辨真假,一定是有人冒充妈妈在这里装神弄鬼,欺世盗名。我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浩天帝俊此番心语一出,耳边又响起万里传音:天机不可泄漏,切记。浩天帝俊楞神了,能读懂我之心语,绝非一般人物,不可造次,还是静观其变吧。
浩天帝俊此想刚出,前方高台上竟出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他的妈妈驾着五彩祥云,款款降落于高台上,手中持有一大把鲜艳无比的鲜花,花香四溢,让在场的人都沫浴在花香之中。便在此时此刻,众人异口同声地反复言道:
“柳仙姑保佑!”
“柳仙姑保佑!”
“柳仙姑保佑!”
浩天帝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妈妈的一举一动,他见她用眼神缓缓地扫视了一遍匍伏于地众人,便举起手中花束向上一抛,花束便是在人们头顶上化成蝶翔着的一张张灵符,花变符当中,她便驾祥云升空而去,就在她离地间隙,浩天帝俊发现她注视了自己一眼,这一眼神竟然跟他所熟悉的妈妈眼神无二,浩天帝俊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我去也,来年再聚!”
浩天帝俊刚才是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不是幻觉,现在听到妈妈那熟悉的语音,令他怀疑自己身处何处。
柳仙姑的言语一出,众人便欢呼着,纷纷伸出双手迎接飘飞到跟前的灵符,人多符少,接到符的人欣喜若狂,未接到符的失声痛哭,那场面令人感动和震撼。
浩天帝俊是唯一一个不渴望得到灵符的人,偏偏有张灵符蝶飞至他的衣襟上,粘贴不掉落,他只得拿起灵符看视。
符上写着:“想方设法上九重”。
想方设法上九重”。
浩天帝俊手持灵符,迟疑住了。装扮成妈妈模样的人是谁,她认得自己,还能准确无误地把这灵符粘贴到自己衣襟之上,“想方设法上九重”,这无疑是指点我想办法去一个唤作“九重”之地。
九重之地在何处?浩天帝俊心里这般询之,他手中灵符产生了巨大的牵引力,他便腾空而起,作鸟状飞向普济寺的后山。
天锣坪的普济寺后山有一条通往灵祭山主峰的大道,这条山路崎岖不平,沿着雾溪往上游行走,山路多数地段行于悬崖峭壁之间,险峻得很,如果没有路边的树木草丛遮掩,路外侧的悬崖峭壁高深的令人窒息。不过,此路虽然如此凶险,却未曾听说过人畜坠崖事故。人们传说这里本该无路可行,是当年柳仙姑成仙化神之时飞行而过留下来的,此路便唤作通仙道。通仙道快临近灵祭山主峰底坡的地方,有一个步步高升的神仙石梯,神仙梯每步有四五寸高,共有九百九十九步,爬上九百九十九步高的神仙梯后,便来到天门洞。浩天帝俊便是沿着这条通仙道飞翔,飞至通仙道末端与神仙梯相衔处,灵符消失,他便滞留于此。
好神奇。
有了灵符带飞这一经历,浩天帝俊已经不再质疑刚才在天锣坪普济寺所见所闻,或许真的天机不可泄露。他眼前是步步登高的神仙梯,他脑海里是九重之地,两者之间一联系,莫非爬上这高耸入云的神仙梯,便到九重之地?不管如何,九重也好,一重也罢,这神仙梯是注定要爬的了。
不就是高陡些的石头岭罢了,还须“想方设法”吗?浩天帝俊噔噔噔地狂爬了几步,便有些异样的感觉了。不仅身上燥热,汗流不止,而且呼吸急促,脚重千钧,每抬一步,变得举轻若重。好难爬这石岭,原来感觉这石岭轻而易举便可通达,谁承想仅仅爬了不到百步便疲惫不堪,再看这石岭便有张牙舞爪的张狂和不可一世的傲慢的了。浩天帝俊又举步爬了几步,实在是太累了,便一脚前一脚后地停步喘气。往上看,一溜张牙舞爪的石阶,直通云端,往下看,短短百几步石阶,消耗了多少气力,难不成退回去不爬?别介,想方设法上九重,才走几步啊。如此一想,好像有些气力恢复,便又一步一喘地爬着。
爬爬歇歇,再爬再歇。
浩天帝俊登上八百余步时实在是疲惫不堪了,便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抱头按胸,胸闷气短,汗流夹背,头晕耳鸣,实在狼狈。看身后就留下来百余步,却是最艰难的几步。刚才用了个把时辰登上了八百多步,你算算余下百多步需要多少时辰。若是海隅风后他们几个一起来的话就有意思了,比比谁最先登顶,说不定百里常先还会输给黎仲元皓呢。浩天帝俊开始想到了他的几个好伙伴,原来常在一起倒未必觉得有咋的,如今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心里便特渴望能跟他们在一起,有他们陪伴在身边做咋事都感觉很顺心如意,不用说别的,就眼下爬这通仙梯,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你追我赶,打打闹闹,没感觉疲惫便上来了。可能就玄女美魃上不来,到一半光景可能便会嚷嚷着说不行了,她??。浩天帝俊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她娇好的容貌,随和的性格,对自己百般迁就,便同妈妈一样,有她在眼前出现心里就舒坦。她总是一蹦一跳地跑到你跟前,甜甜的唤声“帝俊哥哥”。前些年跑上来欢乐地唤声“帝俊哥哥”就把她的身体挂在了自己身上,这几年来,唤声“帝俊哥哥”后,她那粉嫩的脸蛋会泛起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下秀秀的双眼,就扑闪扑闪地好像有许许多多的话语在里面,以前没觉得咋的,时下想起咋就心里有种甜甜的味道。叫她送个衣衫看见自己光身子那慌神的模样,抱她一下那紧张的神态,时下想起也觉得味道甜甜。如果她现在就在身边坐着,还不停地给自己擦拭汗水,肯定会抱她搂在怀里的。她可能会道:你千万千万别赶我走,好吗?你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浩天帝俊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心语来,倒把自己给激凌了下。抬头看看,头顶上有一对拖着长长的黑白条纹的尾巴的鸟,结伴而飞,叽叽喳喳,好像是相互间言语着什么,朝对面的山梁上飞去。日光已经把对面山峰的一大半,让给了黛色调,看来夜色便快来临了。
刚才的一番歇息,精气神又回来了,浩天帝俊立身举步再登神仙梯余下的百步石阶,终于到达了终点,高高在上的天门洞。
天门洞,是去灵祭山的唯一的峡口。说是天门洞,其实不是石洞,而是一处十分奇特的山峡。登上神仙梯,左侧是形如刀削的悬崖绝壁,绝壁底便是深不见底的雾溪溪流。右侧也是形如斧斫的悬崖绝壁,站在这看此悬崖,崖顶便是天空,其实是灵祭山的山梁延伸至此形成的一个断面。上下悬崖衔接处形成一个五丈余方圆的小坪台。临雾溪悬崖的顶部有一巨石,唤天印岩,大小六七丈,一半在天门坪台,一半悬空,好象临脚一蹬便可将其踩下万丈深渊似的。天印岩上端,长满青藤树木,郁郁葱葱,非常茂盛。顶端有一五尺方圆的积水,唤天池。小小天池,清沏无比,饮之甘甜,不见来水,去不见流,常年不污不竭也不盈,传说能爬上去饮上一口天池水,去病消灾,神奇得很。天印岩底部如刀削石磨般平整,传说其上便篆刻着九字天书,能见字迹便能富甲天下,认得一字便也是一方霸主,认得字越多越能呈显得贵或化仙成神,因为险峻无比根本无法探究,谁也不能断定此说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