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岳桑想了一下,还是沿用了老称呼。
何正业整个人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上,看一眼岳桑,说:“都是你,你害我成了这样,你怎么还有脸来。”
岳桑说:“我不是来看您,我是通知您一下,公司查出来跟米露之间的账务有300多万的往来,认为中间有渎职贿赂行为,涉及经济犯罪,要求公安机关一起侦查。”
何正业愤怒的骤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岳桑,然而顿了两秒,却又坐下,全然颓废的瘫在椅子里。
“你根本是很早就盯上了我的位子,想搞死我自己上位吧?”何正业脸上带着不屑。
岳桑更不屑,岳桑根本不想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我要上位,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你到今天是你自己的问题,我早知道这些事我没说出来,是因为我还信你是我的上级,我信这么多年,你不是一个恶人。”岳桑平静的说。
何正业眼底挣扎,停了一下,沉默下去。
“我通知到了,我走了。”岳桑站起来,椅子在安静的会客室发出刺耳的声响,说着就要出去。
何正业却又开口:“岳桑,你信不信,一开始我跟米露根本没关系,是她要挟我,她知道了我骗保险理赔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她威胁我,让我给他们公司单子,我迫于无奈只能听她的,她又诱惑我,我根本没法拒绝她,她随时都会要挟我。”
岳桑有些迟疑,回头看何正业。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谎的?我跟阮宁这么多年,她宠那个孩子宠的要命,不肯再生一个孩子,那天我是回去了,我让他不要玩水,他跟我作对,他说他妈妈最爱的是他,说我是要饭的,他滑进洗衣机,我想去拉他的,可洗衣机开着,到处都是血,那一刻我怕了,我想如果他不在多好,已经都是血了,如果我拉他上来他死了,我怎么解释的清楚?我关上了房门,我逃了,可他那时候已经死了,不是我做的。”何正业低声碎碎的念叨。
岳桑抿了抿唇。
“你帮我带话给阮宁,我说的跟她一起只因为钱不是真的,我跟她这么多年在一起,我真的爱她,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她那么好,她那么温柔,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我们走了很多弯路才走到一起,我真的爱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就加倍的对她好,我知道我有很多问题,我知道我心里积下了很多怨念,可我真的爱她的,我只是不想跟她离婚,我不想她离开我。我知道她的性格,她说出口的事情就是决定,不会改变了,我只是想她别离开我……”何正业看着岳桑,声音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说。
岳桑心里竟然觉得相信。
她跟自己说不要相信,可何正业很诚恳的看着他,他那么衰老那么颓废,在这一刻改变不了任何事,他还是说了,还是希望她能把话带给何太太。
她不知道,她不懂得。
“好,我会带话。”岳桑答应下来。
她只带话,她不管结果,不去分析理由,她已经很迷惑。
“谢谢。”何正业看着岳桑,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那样的温和,就好像是曾经的每一次那样温柔,一个最好的上司,一个无限包容闯祸的岳桑的上司。
岳桑出了看守所,心里压的很重很重。
她打了电话给申元凯,把何正业的话转述给申元凯听。
申元凯不评价,只说:“我姐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他怎么样都跟我姐没关系了,他跟我姐再也没有瓜葛,我伯伯已经赶过来陪着我姐,相信我姐以后也再不想看见他,到此为止吧,等我姐好一点,能放下一点,我再跟我姐提这件事。”
说的很合理,合情合理。
从头到尾,何太太都是被伤害的人,申元凯是她的表弟,理所应当的要保护自己的姐姐。
等到了晚上,董事长办公室忽然通知她上楼去开会,董事长助理只讲了一件事,让所有高层都注意影响,那件事就是何正业在看守所里自杀撞墙死亡。
“逼得太紧了。”董事长助理小声说。
所有人都看向岳桑,岳桑看着前面,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应该想到的不是吗?何正业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白手打拼得来的,很辛苦很辛苦一步一个脚印打拼的,忽然一夜之间跌落,没有翻身的可能,他所能撑着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要跟何太太解释发生的那些事。
他没等到何太太,也知道再也等不到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岳桑,等岳桑转告,然后就选择彻底的离开。
彻彻底底的。
岳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门,怎么离开会议室的,等到清醒一点,已经是在公司楼下的酒吧,她之前心里苦闷的时候偶尔会来喝一杯,酒保认识她,熟稔的调了酒给她。
她仰头一口全都喝了,好像喝水一样。
酒保看她的样子,大概明白是有心事,又调了一杯出来,岳桑一口一饮而尽。
然而嗓子火辣辣的痛,一线灼烧下去。
“来这里喝酒的人谁没心事是不是?喝点酒人生都轻松很多。”酒保又调了一杯不知道什么酒,很好看的碧蓝色的,端给岳桑。
岳桑大口大口的喝,喝的眼底都有些模糊了。
她心里很难受,明明自己跟自己说的,她没做错任何事,明明跟自己说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可心里为什么这样难受。
这么多年来的何正业,曾对她一力袒护过。
曾是她工作在这里的理由。
然而这个理由崩塌了,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彻彻底底的崩塌了。
她今天下楼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周围的同事看着她指指点点,都在窃窃私语,她知道一定是在说她如何逼死了她的上司何正业,如何要上位,她不想管,也不想理会,她的心里已经闷的就要喘不过气。
在这个都市里,她觉得自己走路都要窒息了,然而使不上力,怎么用力都使不上力,眼前好像一堵流沙,将她吞噬下去,她却毫无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