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
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
两个小孩为了玩具娃娃在沙池边争执起来。
“不准拿我的娃娃,不然我叫我哥哥来打你!”小女孩岚岚说。
幼儿园李老师笑咪咪的过来蹲下:“小朋友不要抢,互相谦让好不好?一人玩一会儿,岚岚你还有个哥哥啊,他在哪里?”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在洗衣机里。”
李老师毛骨悚然,急忙追问:“他怎么在洗衣机里?”
小女孩低头玩玩具娃娃:“不知道,他就在洗衣机里,他叫我跟她一起去洗衣机里玩,说可好玩了。”
李老师忙说:“岚岚乖,不要去洗衣机附近玩好吗?洗衣机很危险的,有电。”
小女孩摇头:“我还要去找哥哥玩,哥哥就住在洗衣机里。”
小女孩拔下玩具娃娃的头,扔在地上,一脚踢飞,哈哈大笑:“好玩!”
李老师耐心劝说:“岚岚乖,把玩具娃娃的头安上,不能拽知道吗?娃娃会疼的。”
岚岚摇头:“我哥哥就把头拿下来给我踢,他说他不疼。”
李老师还要再问,旁边工作多年的王老师伸手拉了她到一边,低声:“别问了,她哥哥四年前死了,我还带过呢,真是可怜啊。”
李老师后背一下子凉了,汗毛倒竖,指着岚岚问王老师:“你说几年前?”
“四年前啊。”
李老师颤颤巍巍的说:“可岚岚才小班,今年三岁。”
*
岳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跟死神工作,面对形形色色的死亡,久了那种麻木让她自己都觉得恐慌。
“俺女儿有保险,这个,得赔给我们的吧?”对面的妇人面上有些苍老,笑容有些讨好,一双手也粗糙不已,从一个布包里拿出保险文件,眼角因为笑而皱纹更深了。
如果是平常,岳桑会用淳朴两个字来形容对面的保险受益人。
然而现在此刻,她说不出这两个字。
翻开文件,没问题,买保险了8个月,8岁的女孩意外摔伤,伤的很重,父亲开着家里小卖店上货用的小面包车拉着孩子去医院,医生没能救回孩子。
一切都很合理。
可,自己的女儿死了,保险理赔的时候到底是笑些什么?岳桑不能懂。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两天就能理赔。”岳桑说。
未成年人的意外险数额不大,理赔一般也没有这么复杂,未成年人本身就是非常娇弱的花朵,在针对未成年人的保险这一块,各家更喜欢做的是未成年人的医疗保险重疾险之类的,主要保障他们的疾病风险。
保险受益人送岳桑出去,感恩戴德的样子,岳桑一边走一边问了一句:“节哀,孩子摔的这么厉害,医生有说是怎么回事吗?”
保险受益人脸色却一下子变了,支支吾吾的说:“就是摔坏了,俺们也没多问,俺们家里穷,也没那个钱能弄这些。”
她的脸孔映在岳桑的眼底,岳桑没再多说,在门口遇上了等着消息的男主人家,男主人同样是很辛苦的模样,皮肤晒的发黑,看得出早出晚归,人精瘦精瘦,脸上皱纹也同样明显,看着岳桑讪讪的一点头。
岳桑看见院子里停着那辆面包车。
破破烂烂,不知道开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倒了多少次手,不值多少钱。
很贫困的一家人,开一个小卖部,院子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尚在爬来爬去的年纪。
岳桑出了门,上了自己的车,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跟公司汇报,然后又打一个电话,报警。
*
梁菡看了尸体,摇头:“没什么好看的了,一定是打击伤,只是没人报警所以也没有法医跟进,未成年人的父母不追究就很少有人会关注。”
岳桑本来只是觉得有问题,现在有了梁菡在医院的确认,现在已经完全确信,这就是一场杀人骗保案。
“回头请你吃饭。”岳桑的口头禅,挂断电话。
小孩子没有自保的能力,保监会有规定未成年人投保以死亡为赔偿条件的保险,累计保额不超过10万元,就是防范这些本可以避免的“意外”。
老岩负责审理这对夫妻。
妻子唯唯诺诺,惊慌不定,丈夫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齐忆笙拿文件过来,没料到竟然看见了岳桑,一时愣住。
岳桑对齐忆笙有点印象,一个乖巧沉默的女孩,又跟詹子平是同事,于是对齐忆笙笑了笑,指着房间里面:“你好,我是工作的事情过来,里面那个,正好是我负责的。”
齐忆笙随即反应过来,说:“詹老师在开会,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了,这里用不到他,差不多了。”岳桑说。
齐忆笙看了看手里的文件,说:“是,我也是来送化验报告的,车里的血迹鉴定也出来了,车里血迹明显是近距离喷溅,是在车上实施打击造成的,几乎不可能有其他可能性,他们甚至连一个意外的假象都没有做,很直接的在车上用凶器击打被害人头部,其实如果是推下山推下车之类的,就很难有证据。”
岳桑知道。
她才处理过的,就是一个车门坏了老婆掉下车的案子,无能为力。
齐忆笙进去,岳桑在外面看里面那对夫妻脸上露出各种诡异的神色,紧张,扭曲,慌张,最后痛哭流涕,岳桑在外面也听得见里面女人的声音:“我还有孩子,我们不是故意的啊,我崽崽手烧坏了,要治手,我们没有钱啊。”
岳桑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听到这一句,不是故意的。
这世上,故意杀人骗保的人,也说不是故意的。
总好像这世上到处都是迫不得已。
有多迫不得已才能这样没有底线?
岳桑转身出去,往外走,倒是得益于吴淑梅的饺子,刑警队的人都多少认识了她,她这样长驱直入也没人约束。
路过一个办公室,她看见詹子平坐在当中的位置,底下的人说这什么,他的脸上有些冷峻的神色,看着跟平日里似乎又不一样,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一开口,便有人记录着什么,他看起来那样坚毅,那样强悍,俊朗的五官里蕴藏着平定的气场,能让一切都安静下来,让人信任。
詹子平察觉了目光,抬头看过来,四目交集,岳桑无意打断他的工作,微笑了一下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