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历史学家司马在《明王》中如是写到:一三一八年九月十五日,坂国国君刁威以时为上将的明王计策,亲身造谣,建造临时行宫躲避,举国大乱,民众俱惊,奔走相告,多有欲逃离者;值此之时,又传出刁威新拜上将,此人用兵如神,堪称当世名将,足以匹敌费帝,民众稍安,又有一系列好消息陆续传出,军人待遇出奇地好,自此国家逐渐安定,兵威渐涨。
生平第一次,黄胤拥有了豪宅大院,拥有了极高的官衔,拥有了极多的钱财,像是做了场梦。
虽是在异国他乡,他却是呆在自己的家里,这宅院极为奢华,让他险些陶醉于其中。
位列上将,虽不是城主,他却深得国君信任,钱粮张口就来,可惜兵马太少,只有三百人。
这三百原本是犯人,如今是军人的男子,如今正被安置在一处临时军营里,由田楷真看着。
黄胤没有去看这批兵马,他需要先消磨这些人的意志,或许过个几天,他才会去训话。
凡真他是要见的,可也不是在这一天,对于这种恃才傲物之人,更应该让其懂得收敛心性。
此时此刻,黄胤就站在占地几十亩的宅院之中,他选定的那间极宽阔的客厅里面。
从这客厅里面,只要朝门外望去,他可以看见满池的荷花,可以看见假山假石,正在不远处。
他没有朝外看,他在看着内壁,看着那些名贵的字画,他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却也懂得欣赏。
在正堂的位置,挂着一副肖像画,正是千年前皇者川承的画像,在那画像的底端,他看到了一段话,他知道这是当年川承的一句名言:教派是一柄利器,既能伤人,也能伤己;如果不能制住它的骚动,总有一天,它会调转方向,狠狠刺入你脆弱的胸膛。
“哇,好大的房子,我转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全都转了一遍了。”不用说,这正是秦瑶来了。
黄胤回转身,若有所思,伸手随意摸了摸鼻子,随即指了指正堂上的那副画:“瑶瑶,这幅画,呆会儿你把它收起来吧,很快便会有个道士可能成为我的人,我不希望他看到死对头。”
“这么高,我哪拿的下来,你先取下来给我。”秦瑶撒娇起来,冲着黄胤眨巴眨巴眼睛。
黄胤微微一笑,将手一探,一股劲力生出,将那画上的绳子割断,接着将那画吸了过来。
极为细心地把画卷好,黄胤递给了秦瑶:“瑶瑶,你说,我都是上将了,要不要招些下人啊。”
秦瑶接过画,听得黄胤的话,低低道:“有我伺候你,还不好麽,我不会做饭,可我会学的。”
“好吧,我就不招下人了,我可是痴痴等候,等着你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呢。”
秦瑶又开心起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起来:“对了,胤哥,我觉得田大哥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开心,时不时会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还会喃喃自语,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呵,没想到,这个话篓子,居然是喜欢上了宣然公主,可惜他们两人,注定是落花流水了。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有些事,他心中比谁都要明白。”黄胤若有所指,却不明言。
“哼,就喜欢打哑谜,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他肯定是喜欢上了那个愿意倾听他废话的宣然公主了。只可惜你心肠太狠,硬是把他们给分开了。”秦瑶嘟囔了一句,朝外面望了过去。
黄胤哭笑不得,也不愿解释,权当是默认了,也不再说话,同样是静静地望着外面的美景。
“好美的荷花,好美的山石,可惜都如镜花水月,黄粱一梦。”秦瑶忽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想家了吧,我也想呢。”黄胤的脑袋里,非但有着黄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更有柴芯。
秦瑶鞥了一声,也不管两手握着画卷,一头埋进了黄胤的怀中,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黄胤伸出手,缓缓搂住了秦瑶的腰,心中也自难过,一个费国人,竟要在坂国白手起家。
第二天,黄胤又上朝了,这次却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有关北方费国的战事情况:
首先,费笑言大军继续追击,吕磊大军全力防守,双方势均力敌,吕磊仍然是每战必输,仍然是损兵极少,堪称是与众不同的当世名将,虽失了一空城,吕磊却死死守住了脚下的刚城。
其次,荣成孤注一掷,率五十万大军齐发,强势压境,大有夺取费国城池的势头,形势万急之下,林暖珲临危受命,不愧是以少胜多的绝世名将,竟以二十万人马,愣是守住了句城。
海城那边没有消息,也没有异常,黄胤知道,黄郝终究不是他,黄郝是忠义之士,便是背叛,也要轰轰烈烈,绝不趁人危机。或许,只有费国兵败了,黄郝的义旗,才会高高地举起来。
另外一则消息,倒是引起了黄胤的兴趣,却是黄城原本只有三万兵马,如今却好像足有十万之数了。当然,这也是因为黄胤特别关心黄城的情况,特别奏请刁威派人探查的。
秦瑶外出了,她听说有个厨师很有名气,便去死缠烂打了,她说一定要拜这个厨师为师。
真是没想到,柴芯居然有如此能力,非但帮助柴瑞躲过了杀身之祸,更是赚了费笑言两万兵马。只是,柴瑞何时有了那么大的财力,居然能再度招了五万兵马,并且养活了下来?
一个人呆在诺大的府邸里,初时黄胤不太习惯,过了一个夜晚,也就适应了。
黄胤想不通这个问题,他只能归结于柴瑞是个贪官,这点倒是事实,柴瑞其人不贪别的,就喜欢贪军粮,他是行伍出身,深知粮食的重要性,几十年贪污的粮食,足以养活二十万人马。
若非担心费笑言发现,他多半真会继续招兵买马,积极扩充军力,他的粮食,多到要发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柴芯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是个那么贪心的人,简直都要超过郝强了。
放下这些事情,黄胤决定好生休息一天,没了秦瑶和田楷真在身边,他回到了当初的自由身。
终究是曾经做过几年混混的人,他这一闲下来,就跑到了街上闲逛,好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坂国新秀,第四上将,偶尔有官员经过,也都是车驾行走,根本不可能与他碰面。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是早上辰时离开的,在他离开之后不久,那百晓言就前来登门拜访了。
不上朝的时候,百晓言不再严肃,打扮的像个公子哥,风度翩翩,满脸挂着微笑,人见人爱。
他的官职并不是很高,可坂城的民众,对他的评价却是很高,根本原因,就是他敢于谏言。
没有使用车驾,他选择了步行,一来是表示尊重之意,二来是因为自己的官职低于黄胤。
与黄胤艺高人胆大,独自一人出行不同,他身边跟着一个配有长剑的女子,实力已是一流。
这两人一路到了黄胤的府邸,发现大门敞开,以为黄胤在家,那美貌的侍女立即上前呼喊。
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出来,侍女有些奇怪,便回转身:“大人,这个上将军,可能不在吧?”
百晓言上前几步,朝里面望了望,道:“月儿,随我进去吧,这宅子比我的可是大了好几倍,若是黄将军在蛮远的位置,未必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倒是有些奇怪了,居然没个下人出来。”
月儿点了点头,百晓言不再多说,当先走了进去,结果一路呼唤,一路寻找,也没找着。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到了黄胤的客厅里,百晓言没见着人,知道黄胤肯定是出门去了,却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不关闭府邸大门,略一思量,决定替黄胤看一天的家。
“大人,这个上将军出门,连门都忘了关,也不曾招下人,如此大意,他真有你说的那么深谋远虑吗?”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月儿眉头紧锁,忽然向百晓言问了起来。
百晓言微微一笑,略一伸手,示意月儿坐下:“黄将军行事天马行空,计谋匪夷所思,我们还是静静等待吧,或许,这正是黄将军的一道计谋,只是你我看不出来罢了。”
“大人,我看你是被他弄迷糊了,我就不信他真是神鬼莫测的高人。”月儿一脸的不相信。
百晓言又是一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思考,他也想不出黄胤怎么会如此大意,毕竟,坂国虽然富遮,但偷盗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这上将府中,奇宝不少,难免会引来梁上君子。
这两人当然不知道,黄胤其实并没有走远,他正在自己府邸对面的一家豪华茶楼里喝茶。
他选择了临窗的位置,他静静地喝茶,静静地看着外面人潮涌流,寻思着可以运用的机会。
他不曾望向自己的府邸,但那不远的距离,却不会脱出他的视野,百晓言二人进入,他看在眼里。他明白百晓言的为人,不担心这个正直的官员会偷盗自己,但他却也不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