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念在你师傅至死都要证明清白,而你又连死都不怕的份上,我就暂且原谅你先前在外面直呼黄野之名讳的事情。”好一会儿,田大娘才没好气地回应了段天下这么一句。
心中苦笑,段天下郁闷无比,他本想着依靠这一点,趁势替赵引说些好话的,谁知这田大娘到底是个女人,要想不讲理,随便都能找出千百种古怪的理由来,也怪他自己一时失误。
“对了,小赵,这些日子以来,你不仅要管理觉城,还要领兵镇守举城,何以竟有空闲,跑到我这儿来了?”对于赵引,田大娘说话的口气,明显舒服了许多,这让段天下更加无奈。
不过他换位一思考,觉着这或许正是好事,既然田大娘很是看得起赵引,或许仅凭赵引自己,就能够请得动田大娘一路前往东北战场护佑了,只是赵引会否开口,他还真是有些怀疑。
赵引无疑是忠臣之中的忠臣,他深深明白田大娘对于王都安全的重要性,未必会开口请求。
果然,赵引此时没有选择实话实说,脸微微一红,他并不会在天大娘这种人面前刻意保持沉着,那是一种对宗师实力的挑衅:“今天下午的时候,王突然召我入见,命我前去支援雍国,且不必带本国的兵马。这事我本来倒是有些把握,可近日来总心神不宁,我略一思考,便前来拜会大娘了。我知道大娘早年游历天下,遍知各地情况,比之那些军人得到的情报,要更加的确切,所以还望大娘不吝赐告,也好使我此去雍国,不致给我王丢了脸。”
“不…小赵,你现在所说的话,虽是实话,却不是你原本想要说的话。我能听得出来,你说刚刚那番话的时候,你的心跳,比之之前,要略微快些许。”田大娘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嗯,我知道,你不说,应该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过既然你们都已经来了,而且段天下这小子都想替他师傅从我这里讨点甜头回去,我昔日犯了错,今日也不能故作不知。段小子,你要实话实说,小赵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来见我仅仅为了打探那边的情况。”
尽管对于段天下说话的语气还是不很和善,不过田大娘的态度,这时算是有了极大的改变了。
当然,赵引二人并不知道,田大娘在想通了黄野未死的事情之后,心中就有了谱了,尽管她其实有些想当然:既然黄野未死,那么黄胤所说的那个将真极功交给他义父的人,就是黄野。
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田大娘也就不再怪罪于黄胤不听自己的话,去查探身世的事情了。
也还好是因为段天下今天的这通话,否则的话,田大娘真可能会对光明王朝的事情就撒手不管了,为啥啊,凭啥啊,你黄胤又不是我故人的后代,不过是无意中得了他的武功秘籍罢了。
历史,往往具备着必然之中的偶然和偶然之中的必然,正是段天下这一次的偶然,使得田大娘反倒是更加坚定了维护光明王朝的心思,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当年对不住那位老朋友。
当然,黄胤是不是就是陈氏和黄展的那个儿子,目前还是待定的,毕竟对于陈氏所说的那个蝴蝶形胎记的事情,当初秦瑶的脸色,出现了极为细微的变化,可惜没有被人注意到。
不说这些题外话,这时候田大娘忽然变得通情达理了,意外而又心中暗藏着欢喜的,自然是段天下了,他不是个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心思的人,所以立即就舒坦地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笑出声来,也不好笑出声,只是平复了心情,望了一眼赵引,发觉他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他心中有谱,便很严肃地开始陈述了:“田前辈,相信你也知道,我能够预料一些事情。我虽不如师傅那样神乎其神,可判断将要发生在释侯身上的事情,还是有绝对把握的。”
“怎么,难道小赵此去东北援助雍国,会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田大娘略有些疑惑地问。
沉重地点了点头,段天下见得赵引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却也很是敬佩,接着回答田大娘的话:“前辈,照我的推算,侯爷此去东北,将有突发性地劫难,直接危害到性命。”
“这么说来,你是希望我能看在当年的事情的份上,随小赵一起去一趟东北,助他化险为夷?”田大娘淡淡地回话,也不朝赵引望,只是两眼眼神怪怪地盯着段天下。
“这的确是晚辈的想法,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不该在前辈面前故弄玄虚的。”被宗师盯着,段天下不过是个一流高手,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甚至难以喘过气来,说话略有些艰难。
事情明了了,田大娘反倒不再问什么了,忽然就大笑起来,弄得段天下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待得她停止了笑,原本一直沉默的赵引,终于抬起头来,正面望着田大娘,有些无奈地道:“大娘笑话的是,赵引也知道自己太过迂腐了,可这却偏偏就是我的性子,本性难移。”
这都哪跟哪啊,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在看着两个大人,在那打着哑谜呢?
段天下被这一幕弄得彻底无语了,他没有弄明白田大娘笑什么,而赵引又是在说什么。
好在田大娘立即就为他揭开了这个谜:“小赵啊,或许真如你所说,王朝之中,这些时日来,涌现出了不少的人才,他们有的是靠着才能一步登天的,有的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可不管怎么说,在这诸多的选择之中,唯有你一人,不仅仅被黄胤那小子重视,也被我看好。你不年轻,所以你珍惜时间,一直都在学习中作战,在作战中学习;你不会武功,可你却有极好的品行,身边有关冲这等高手愿意真心保护,更能得到段天下这小子真心追随。你要清楚,若是你不优秀的话,别说我们这些人,你那漂亮得让全天下女人大半都嫉妒的老婆会死心塌地地爱着你吗?你的缺点就在于你习惯于默默地付出,默默地替别人着想,事实虽然证明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可吃亏的却是你自己。就说今天,如果我故作不知,也不加以询问段小子的话,你的命运,可就真的难说了。所以啊,今天我特别教训你。”
“前辈教导的是,前辈今日将赵引的优缺点都讲了出来,让赵引犹如醍醐灌顶,而今焕然一新,定当谨记今日前辈之教诲,日后一一改正缺点,补短取长。同时,赵引也多谢前辈答应援手,赵引多次经历战场,虽已不惧死亡,却已将有子女,家中也有爱妻,更有王朝大业未能大定,实在不希望壮志未酬身先死。”这番话,赵引发自肺腑,说得眼圈都微微泛红。
“这次随你们去东北,王都的安全问题,可就有些危险了,这一点,你们又是如何考虑呢?”
“这个…”段天下念叨了一句就没声音了,他现在可不是能够处理好一切的人。
赵引恢复了自信,神采飞扬,朝田大娘一拱手,道:“这一点,晚辈倒是有个想法?”
“额,你说来听听。”田大娘来了兴趣,他知道赵引的能耐,也相信赵引。
“今日在王宫的时候,我王曾经与我探讨过有关林暖珲寒城撤兵的事情。最后,我们得出了一个一致的可怕的结论,那就是林暖珲在图谋这整个大陆的时候,先就将王朝和柴家给包括了进去,不过他要选择借刀杀人。这一回,雍国蒙难,即便林暖珲用兵如神,面对数路大军共同进攻,也会有手中无良将的郁闷之感,所以他肯定能够料到,我王会派出我去援手。”
“你的意思是,他想借这次大战,使你战死疆场之上?”田大娘明显不相信这一点。
“不,他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他清楚我王对我的重视,所以他一定会给我最好的兵马,可他会考验我的能力,或许会让我镇守难度极大的关卡。我所担心的问题,是他可能连大娘你会出动都料算到了。所以以我的想法,此次前去东北,我和天下光明正大的前去就可以了,而大娘你则还是留守在王都。我相信天下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推测出我劫难当头的确切时间,直到快到那个时间了,晚辈会派天下回来一趟,假作接嫣儿过去,实则是请大娘过去。如此一来,我想即便那林暖珲聪明盖世,怕是也不清楚大娘是否过去。而缺少了大娘这个重要的人物,他的布局,可能就会有必然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我想一定会有利于王朝。”
“嗯,这样也好,不管能否迷惑林暖珲,我去得晚些,总会给他的布局,造成一定的麻烦。再者说了,王朝这边,我也必须坐镇,以免有其他宗师趁机来袭。过两天,我会进宫去看看黄胤夫妇的那对孩子,到时候和他们谈谈目前的形势。小赵,你就放心去吧,一有你那边的消息传来,我会立即悄无声息地过去的,保证让那凤老头都发现不了。”
似乎觉得叫凤老头有点怪怪的,田大娘这么说完,忽然抿着嘴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