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些大户富户,并不缺少钱,他们的钱,大半换成了银券的话,一年的时间里,能用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错的了。对于他们而言,尽管是被迫的,却算是与王朝的存亡福祸相依了。本来本王也准备开始征收商业税的,可鉴于这一点,税收的事情,还是延缓到明年吧。”
有钱人大多都很精明,他们能够积攒大量的钱财,那么他们的眼力,也肯定要比一般人好上那么一些,黄胤很明白,如果王朝在实行银券政策的同时,还开始收取商业税的话,那必然会寒了那些有钱人的心,对于他们而言,转移发展的阵地,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打江山并不难,治理国家却是难上加难,这个时候,黄胤有些佩服柴芯了,他感觉柴芯似乎是个全能型的人,文武双全,能打江山,能治理国家,尽管柴瑞其实没有立国。
“王,如果不趁着现在开始征收赋税的话,明年一年到期的时候,那些大户富户全部都跑来兑换银券,将会让王朝整个的经济系统彻底地崩溃,没有任何的资金。到那个时候,若有外敌入侵的话,王朝根本就没钱打仗,只能面对灭亡了。”詹园的话,并不是很好听的话。
田楷真一副物我两忘,不关己事的模样,詹园也很是平静,倒是郑山河,此时有些紧张。
敢于直言指责光明王的人,在整个王朝里面并不多,詹园算是一个,田楷真身份特殊,虽能指责,但他似乎从来都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对于自己职务之外的事,毫不关心。
君主的颜面,往往是无比重要的,若是他被人指责了,未必会找当事人的麻烦,因为当事人说的往往都是事实,他会找旁边的人发泄,而这个场合下,郑山河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若非职责特殊,郑山河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上将军,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明王对于各种王朝事物的处理,已经是日渐成熟了,他的位置,也就炙手可热了。
或许是因为是最早跟随光明王征战天下的将领,虽然许多的文臣武将变换了官职,有升有降,郑山河的上将军这一职务,却一直不曾改变,那已经扩展到万人的宣传大军,仍是他统帅。
或许是感应到了郑山河的反应,黄胤忽然超他望了一眼,那目光倒是显得极为平和。
詹园提出来的问题,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发生,想了一会儿,黄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不如现在同时就开始征商业税,但可以将税率调得低一些,为了达成一定的平衡,使王朝的经济能够长期稳定地发展下去,对于普通百姓,也需要征税,不过可以征极少的一点。”
说来说去,詹园始终不离征税,他也是无可奈何,帝国经济发展的重任,他必须担当起来。
如果要他重新一次选择的话,他宁愿回到从前,去做那个吃饱了就睡的街头小混混儿。
摇了摇手,黄胤斩钉截铁地道:“不,这些有钱人,都有着灵敏的嗅觉,如果王朝开始收税了,那么面对王朝今后数年内的形势,以他们的见识,必然会预测到将来会提税。现在是本王朝有求于他们,之前本王的做法就让许多有钱人有成见,所以再不能给他们以口实了。”
“那也得想个解决的办法出来啊,咱们总不能今天吃饱明天饿吧。目前王朝数面环敌,这一年的时间里,很可能还会有连续不断的战役。每一场战役,都要大量的金钱作为支撑,如果不解决金钱的问题,到了明年,别说能继续维持下去,恐怕连支付那些有钱人的能力都没了。”
秦瑶淡淡地开口,她倒没想着改变黄胤的想法,只是看詹园很是着急,而问题又必须解决。
“罢了,就让本王来做一回言而无信的人。”黄胤似乎想出了办法,脸上却有些无奈模样。
詹园一愣,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忧,试探性地问道:“王,你准备如何解决此事。”
“你们先去行银券之策,待得那些有钱人的油水,扎得差不多了,你们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实行赋税制度,主要针对商人,就由你们说的,征收的税放低点。”说话之间,黄胤心情沉重。
人人都说,国君是金口玉言,可他却要出尔反尔,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不担心。
他才是一国之主,老百姓才是根基,那些大户富户,即便到时候怨言漫天,也无可奈何,就算他们还留有不少的财富底子,可也总不能武装起来,以卵击石地与王朝大军对抗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每个人都意识到这件事情,将会让王朝的名声蒙上一层阴影。
当然,每个人都在往深处想,很多的时候,黄胤作出的决定,都可能会牵扯到很广。
第一个想出来的,当然是秦瑶,她却止住了微笑,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很是欢喜。
国君的威严和信义,那是最为重要的,所以即便这最终拍板需要黄胤,可在前边顶着骂名的人,却未必一定要是黄胤,完全可以有那么一个人来背负这恶名,那个人可能会死。
秦瑶之所以皱眉,她是发现黄胤真的太过于理智了,几乎是不近人情了,因为很明显的,就面前的几个下属来讲,那郑山河肯定会是那个倒霉的棋子,尽管他跟随了黄胤很久。
明君不会言而无信,当他言而无信的时候,就会有那么一个比较重要的筹码,来做替罪羔羊。
黄胤并没有看任何人,他垂下了脑袋,他知道给这几个臣子时间的话,他们虽然未必能想出所以然来,却至少能够表达自己的忠心,向黄胤承接下来那得罪人的出尔反尔的事情。
本来,黄胤有着很多种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将郑山河舍弃,让他来背负骂名。
可他并不是像秦瑶所想象的那般冷酷无情,他念及了郑山河这一年多时间的功劳和苦恼,对于这样一个还算是比较忠心的幸运武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明言,让他自己来作出抉择。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情况出现了,可以算是他现在少有的一个重要的朋友詹园说话了,他咬着牙,下了莫大的决心:“王,你是一国之主,怎能失信于王朝子民。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这一套经济改革制度,那就让我来处理一切,将来真有骂名,你就处死我,以解民众之忿。”
黄胤并没有回话,只是沉默,詹园则满脸通红,却又渐渐地正常了,只是等着结果。
当然,詹园第一个提出来了,田楷真和郑山河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田楷真仍旧是淡定的神色,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郑山河的脸色立即有些难看了,似乎也在抉择着。
很明显,谁能承担这个罪责,谁就会是新的王朝大财令,至于他原本的职务,未必会变动。
难道,我将成为第二个靡然?王到底是念旧情的,不似靡然那般,却是对我明言了。
“王,我…我…”他有些结巴,他想请命,偏偏紧张得很,说话都已经不再利索了。
他是王朝特殊兵种宣传大军的统帅,他也曾历经风雨,并非怕死之人,奈何这次性质不同。
“山河,你想说什么?慢点说吧。”黄胤终于开口了,眼神变得清澈,似能望穿迷惘。
很少有那样的机会,能够让黄胤的目光特别地注视着自己,郑山河的心,忽然有些澎湃不息。
他有些感动,他的王并非只是冷血的人,至少对于他这种旧将,还是很看重的,偏偏可惜了。
王朝危机太多,内忧外患,若要稳固下来,并非靠军队就能做到,他能理解黄胤的抉择。
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明白,黄胤是希望他来做这个替罪羔羊的,他的心中,其实是接受了。
他慢慢地平复了心情,尽量地让自己不至于激动或者紧张,他开始如同平日一般说话了,声音平稳而有中气十足:“王,大财令任职这一年多以来,成就有目共睹,奇迹般地支撑了王朝的经济运转,保证了数次战役的战备,可谓是不可替代,更不能失去。属下才德疏浅,蒙王不弃,大加重用,更被任命为上将军,如此厚待,整个王朝之中,也是很少见的。如今王朝经济出现大槛,属下愿意承接这次经济改革,以属下的万人宣传大军为依托,这样便可让王朝的损失降到最低。属下也希望,属下死后,王能够善待我的妻子和一对儿女。”
“唔…”黄胤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却忽然就被田楷真的插嘴打断了。
田楷真自然也有着他的想法,与其损失郑山河,为何就不能一人都不用损失?
“王,以我的武功和身份,若是接下这个任务,将来王完全可以杀我,而我却又能轻易地从万马千军之中逃走,日后暗中为王朝出力,这样岂非是最好的方法了。”田楷真的语气,有些郁闷的模样,自从宣然公主一事之后,他一直都看不惯黄胤总会轻易地舍弃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