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宁二年冬,伊成遇刺,韵亲王与伊成决裂。
同年,皇下诏,许采莲公主于伊成。
冕宁三年春,采莲公主与伊成大婚。
——《齐国史?伊成列传》
次日晨,伊成带着几名亲信副将匆匆离城。
一行人行到城外偏僻桦林处。
“将军,这里不对劲。”他的副将警惕地说道。
伊成一扬眉,环视一下四周,他也感受到了——那是一股强自抑制的杀气。
“快走!”伊成迅速判断下令,同时一勒缰,掉转马头,向城内跑去。
“哗啦”随着破土之声,一行黑衣人从地底窜了出来,落叶飞舞,一片肃杀之意。
那群黑衣人约摸有二十人,他们迅速将伊成一行人围在圈里,手中刀刃在初升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冷光。
伊成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迅速抽出配刀,对手下道:“我们兵分四路,突出他们的包围!”
伊成用力一夹马腹,坐骑前足提起,嘶鸣一声,从包围圈里高高跃起,就要突围而出。
可那行黑衣人竟都是精通地堂暗杀的人,其中一人如游鱼般跃起,手中长刀变幻成两把细刃,只听那马一声悲鸣,四足竟被那人齐齐削下!它沉重的身躯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血花。
伊成打了个滚,迅速从地上站起,看着他的坐骑匍匐在地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里竟流露出深刻的眷恋和悲伤之意,心中一痛,这匹坐骑虽然不是他最钟爱的那一匹“黑风”,却也和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了数年,他也不理强敌在旁,径自上前,一刀抹过坐骑的脖子,让它迅速了结了痛苦。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那从身边掠过来的冷风,竟是八人夹击,看来他们此行就是要夺自己的性命!
“将军!”副将们大惊,可是却被其他黑衣人缠住,无法增援。
伊成当此险境,虽惊不乱,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护住了自身,沉声道:“你们是要来刺杀伊某的么?那就放过我的属下!”
“将军——”副将们齐声道,“愿与将军同生死!”
伊成目中涌起一丝欣慰,但是不防一支冷镖破过自己的刀锋,在空中滑出破空之声,伊成举刀欲挡,但终究是慢了一拍,那冷镖擦过他的刀刃,直刺入他的咽喉,“啪”鲜血如礼花四溅。
伊成的眼睛里充血,一声狼一般的吼叫,响彻这桦林之间,“难道大丈夫竟不是死在沙场,却要苟死于暗杀么?”这个念头流星般掠过,他的刀猛然突破了最快刀速的限度,“哗啦”将面前两个杀手一刀两断。
那群杀手都是将性命置之度外之徒,可是眼见伊成此刻的凶悍,却还是不禁惧怕地退了两步。
伊成踏着走上两步,又是两刀,干净利落,两个杀手应声倒地。
其他杀手迅速掠开,却是冷镖如流星,将众人的马迅速杀死,看来他们是不给伊成这行人任何离开的机会了!
伊成望着兀自在搏斗中努力向自己靠拢的副将们,嘶哑着声音道:“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们快走——”
喉头一热,汩汩鲜血流淌,竟像瀑布一般,染红了他青铜色的战袍和地上黑色的泥土。
伊成晃了两步,两把尖刀又招呼到他身上,“将军!”他只听到自己副将的声音,却已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原来是两名最靠近自己的副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自己挡了刀!
伊成眸子里既是感动又是痛惜,他愤怒地望着敌人,想挥动自己的刀,却已是力不从心,寒光在他面前闪过——
“大哥!”在世界陷入完全黑暗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伊若风的声音。
是幻觉吗?还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挂念?
伊若风的确赶到了,带着六王爷齐彬和他一队人马匆匆赶到。
齐彬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却是镇静不乱,长眉微扬,英俊的脸上掠过一阵杀气,他双足在马镫上一点,整个人如鹞子般飞了出去,手中长剑闪电般掷出,正中那杀手后心,他一个燕子抄水,抱住了伊成,而伊成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过去。
伊若风在马上担心地看了一眼伊成,那群杀手眼见他们到来,迅速遁地离去,一瞬间走得干净,就好象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齐彬本想追击,但一看死伤如此严重的众人,改变了主意:“快带他们回我府上!还有——把凶手和将士的尸体也带走!”
伊若风眼睛余光掠过齐彬,此时阳光初升,照耀在他年轻而霸气的脸,他心中暗叹齐彬真不愧为“齐国的周郎”,作为做年轻的主帅,素有“铁戟银划”“羽扇纶巾,谈笑间灰飞烟灭”之美誉,是许多名门女子心中暗许的对象,只是他生性不羁,除了他现在的身份必须接受皇室的联姻安排而正室虚位以待,他甚喜出入烟花之地,娶了几房小妾,但是作为朋友,他却又是热血有余,起码表面上是。
他们迅速来到礼亲王府上,齐彬早已召集了府邸上最好的太医为伊成治疗,过了片刻,太医来报“伊将军受了三刀,虽然伤得很重,却不足以造成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伊若风急道。
“他脖子上的飞镖,离主脉只是一线之差,恐怕在起拔的时候会造成大量出血而——”
齐彬与伊若风对视一眼,伊若风冷静地说道:“我哥是英雄,他不会让自己死得这么窝囊的,你们动手吧。”
他注意到齐彬看他的眼光,掠过一道赞赏,是看不出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却有这样的胆魄么?他在内心冷冷一笑。
太医迅速回到房间,掩上门,伊若风听到伊成一声沉痛的叫声,内心一紧,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一片死寂。
雪花纷纷落下,伊若风望着这无垠的雪景,内心一片惘然。
“王爷,伊成将军他——”太医禀报。
“大哥怎样?”伊若风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伊将军求生欲望十分顽强,刚才我们拔飞镖时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现在只要安静调理,应该可以渡过生死难关。”
伊若风和齐彬同时松了口气。
可是一瞬,气氛又变得很寂静,脱离了生与死的煎熬,他们就要面对更严峻的问题。
“齐公子,虽然我和伊成一直在军中并肩作战,可是和你还是第一次相见,早上你这样焦急地来找我,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伊若风玩弄中小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地说:“也多亏将军风光霖月,能信我的话,带兵及时赶到,否则我哥真的就没救了。”他叹了口气,眉宇间纠结着忧色。
“你来求助我却不是韵亲王,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伊若风在内心又冷笑了一声,不过他就这样单刀直入地问,倒有点出乎他意料,他伸出手,让一片雪花掉在掌心,缓缓融化,沁心的冰凉,“皇上赐婚,我想这意味着什么,韵亲王比你我还要清楚吧?”
“可是我听说伊将军已经拒婚了。”齐彬淡淡地说。
“但是我哥也打算离开京城,他不想加入这朝政的纷争,只想在沙场上作战。”伊若风回眸看了一眼齐彬,看到他眸子一瞬的黯然,看来他是被他这句话触动了心思,那一刻,他对齐彬心中有歉然。
“王爷,你救了我哥,我在你面前说话也不会有隐瞒。”伊若风叹了口气,“现在这个局势,我哥的决定影响着皇上和韵亲王的前景,我哥固然感激韵亲王的救命之恩,可是他不能违背对朝廷的忠诚,我哥是个很直接的人,所以他能拒绝皇上的赐婚,也拒绝了韵亲王的挽留,所以——”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他脸上流露出的诚恳,由不得齐彬不信,何况他说的话里,大部分也是真话。
“所以你怀疑这次是三哥下的手,因此不敢求助他?”
伊若风摇头,“三王爷待我哥一直如兄弟般,不过——哎,皇上和韵亲王,现在我都不敢信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