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伊若风事前计划的,刘晶任职为京中大夫,官晋五品,一个多月来却是安分守己,伊若风知多半是刘砻约束之功,但他坚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于是只是督促吴烨引诱他犯错。
又是烟雨楼的一夜繁华。
刘晶如愿地来到了雨旭的香阁中,她曲意奉承,但是当刘晶提出留宿时,她还是俏脸一板,水袖拂过,淡淡地说:“我做事素来随性,你官至五品,做了京中大夫,我只好应酬你,但留宿之事,我却还是不愿的。”
刘晶勃然大怒,将桌上酒器器皿打了个粉碎,“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呢?”
雨旭冷颜道:“你之所以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还不是靠了你大哥的本事,你什么时候胜了你大哥再来找我吧。”
刘晶眸子一黯,苦笑着跌倒:“雨旭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又何苦为难我呢?”
雨旭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冷笑着说道:“原来你就这点志气,又怎能让我放心托付终身?”说罢以水袖掩面,肩头不断抽搐,依稀听到哭泣之声。
刘晶听到她的话先是大喜,看到她的哭泣又是心疼,连忙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我一直不知雨旭一直以此心待我,只是我大哥——”
雨旭抬起半张脸,眼角兀自布着泪痕,“你大哥又如何?刘郎,我以为你是有出息之人,之前都是我看错了你,却不料你真是如此庸碌无用么?”
“谁说我是?!”刘晶拍着胸脯站起身来,“雨旭,我一定会做出点事情来让你看看!”
雨旭听到他下楼的声音,将埋在水袖里的脸抬起,冷冷地瞥了刘晶的背影一眼,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小桌前面,自斟了一杯酒,缓缓凑到樱唇边,抿了一口。
“美人独酌,岂非顾影自怜?”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响起。
雨旭眸子亮了亮,微笑道:“你一直在?”
挂在房间的帘子掀起,一张英俊的脸现在烛光里。
雨旭提起酒壶,替桌对面的杯子也倒了满满一杯,“雨旭今天做得如何?”
“京安第一名妓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若吴烨是刘郎,恐怕也受不住你的柔情激将啊。”那人竟是吴烨,他坐到桌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雨旭一抬眼角,似嗔非嗔地瞥了他一眼,“这好象不是一个爱慕者该说的话吧?我怎么嗅不到一点醋味呢。”
吴烨微笑道:“我对雨旭姑娘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只是雨旭姑娘的心,却不在在下这里啊。”
雨旭俏脸一红,轻移莲步,坐到吴烨身边,“吴郎啊,关于你说的那个组织你什么时候可以让奴家知道啊。”
吴烨心中警惕,脸上却还是笑得风流自得,“雨旭为何对此如此热心?”
雨旭坐正身子,千娇百媚地白了他一眼,“奴家想多了解伊郎嘛。”
“阿嚏”伊若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怀疑背后又有人在说自己坏话了,刚刚收到消息,刘晶已经成功上钩,那么他马上要进行第二步计划了,伊若风拍拍手,秋笛那张胖胖的脸立刻出现在伊若风面前,“主上?”他笑眯眯的,“是不是又要杀什么人?”
“……”
这家伙彻底把杀人同做肉包子等同了。
伊若风淡淡地说道:“何阳在你手下做了几年了吧?”
“是有五个年头了,可他还只有十五岁,有些事恐怕是做不来的。”
伊若风摇摇头,折扇遥指,“我不是要他杀人,是要他接近一个人,做他的弄臣。”
“主上是说何人?”
“刘晶。”伊若风眼睛一眯,一道冷光闪过。
秋笛看到伊若风这种眼神,不禁打了个寒噤,知道刘晶是要彻底倒霉了。
刘晶的马车“轱辘辘”地转着,经过“黄鹤酒楼”的时候,一阵肉香飘过来,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想起小时候家里贫穷,也是受不了这黄鹤楼特色菜“酒池肉林”香气的诱惑,跑去偷了别人的生菜出来,却硬生生被哥哥砸破了,还骂自己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吃别人剩下的东西?”长大了,家里虽已飞黄腾达,可是刘砻却还是限着自己每月的开支,自己又把大笔钱花在了寻花问柳上,连来这酒楼消费都成了一种奢侈,他这么一想,再也禁不住了欲望,走下车,径自走进了酒馆。
秋笛立刻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说道:“刘大人,楼上雅座请。”
刘晶背着手,轻蔑地“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上楼去,虽然面前的秋笛不是当年欺侮自己的那个老板,但都是白白胖胖,倒有七分相似,再说他就是来这一扫当年被欺侮的愤恨,因此摆得是有多专横就有多专横,就差少八个钳子。
秋笛前赴后躬地迎着他上楼,这是“啪嗒”一声,楼下有清晰的碎碟子声音响来,
秋笛眉头一皱,问身后的小厮道:“怎么回事?”
“好象是那个小贼又来了。”
“待会再收拾他。”秋笛咬牙切齿地说道,扭头又是笑容满面,伸出一只胖手道,“公子,请。”
刘晶却将他的胖手一格,“我倒想看看那个小贼。”
秋笛连忙拽住他,愁眉苦脸地说道:“大人,这一小贼有什么好看的呢?”
“老子偏要看!”情急之下,已是口吐粗言。
秋笛无奈,只好带着他走到楼下,来到厨房,刘晶便看到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孩子被用粗大的铁链绑在柱子上,他脸上满是煤黑,眼睛却是锃亮,只是身上已满布着毒打之下的血痕。
刘晶当然不是什么好心之人,只是这孩子此刻的际遇太像自己幼时,童年的伤疤揭起,他不禁暴躁起来,怒喝道:“还不给他松开!你们这么毒打一个孩子是想要他命吗?!”
秋笛连忙过去,帮这孩子解开了绳索,那孩子一下跪在刘晶面前,涕泪交横,“大人~你带我走吧~只要给我口饭吃,我什么都能做的!”
刘晶一挥手,心中打了个哈哈:你这半大孩子能做什么啊。不过转念想:我身边都是大哥的人,这孩子看上去一副机灵相,以后倒能差遣他做些事情。于是点头道:“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抬起头,一双眼亮若星辰,“我叫何阳。”
“那就跟我走吧。”
当下带着这孩子招摇回府了,不妨这酒楼的伙计们都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刘晶回到府中,下人甚为乖巧地为何阳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来晋见。
那刘晶一见刚才那贼忒兮兮的孩子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来他相貌甚为清秀,只是个头偏矮,却更透出猴子一样的灵活,他动作娴熟地跪了个安,“刘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刘晶府邸上多半是刘砻的人,对于这个二世子,他们虽然举止上恭敬,骨子里却未必有多少看得起,刘晶也是第一次受到一个人这么衷心的感谢和尊敬,不由大感新鲜,抱着好玩的心态问道:“你倒说说,你能怎么感谢我呢?”
何阳眼珠转了转道,“刘大爷,烟雨楼和黄鹤楼都是最花钱的地方啊,你虽然官儿很大,可还是很缺钱的吧?”
刘晶一听劲儿就上来了,摸着下巴道:“你还真知道得不少,是,大爷我是缺钱,不过你一小屁孩能有什么办法?”
“刘大爷,我这一说,你可别打我。”
“你说,你说,我不打你。”
“小子倒认识一些朔方的人,只要大爷肯把一些古玩拿出来卖,这一转手可能赚不少钱啊!”
刘晶脑子一转,心道:不对啊,这不走私嘛。当下脸一板,“胡说什么呢,念你年纪小,我就不追究你什么了,快给我退下吧。”
何阳倒不屈不饶,反而走上几步,凑近他的耳根道:“大人,我说真的,您不相信可以随意拿件东西给我卖。”
刘晶摸着下巴没有说话,眼睛里闪过一道贪婪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