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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引雷

青牛山是一座荒山,秋日还未到,草木已枯黄。

星夜无月。

子时,无垠的星光如水一般洒落在山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整座山头如若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

这个时间,不论是山下村庄里的人儿,还是山林中的鸟兽,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可让人诧异的是,在这青牛山的山巅,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此刻却仰着脖子,满脸焦急的仰望无尽星河。

他身穿藏青色的袍子,背上和肋下隐约破了几个洞,一头黑发散乱披在肩上,神情稍显疲惫,似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但这个样子的他,却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尺许高的紫色瓷瓶,瓶口内隐约有一道道细小的闪电在跳跃。

这少年,名为宋子阳,他站在这里仰着头已经很久了,以至于脖子都有些酸胀。

“月余之前,我夜观天象,便卜算出来,今夜子时将电闪雷鸣,暴雨将至,为何子时将过,还没有动静?”

他低下头,先是将怀中的紫色瓷瓶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揉了揉脖颈,自言自语,“难不成,我之前的卦象错了?”

星河灿烂。

别说电闪雷鸣、暴雨将至了,连一丝乌云都没有,星光温柔的就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整个人间。

“再卜一卦试试!”

他不甘的抬头望一眼星空,右边的眉心处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里,有金色的光芒绽放,在黑夜里极为耀眼。

金光之内,有无数看不清真实模样的奇异符文明明灭灭。

随后,一扇镜子自其中飞出来,落入了他的手心。

这扇镜子古朴古拙,周圈佩饰是只盘旋缠绕的金龙,上面雕刻着一个个奇异的符文,背面有“阴”、“阳”、“圣”、“通”四个小篆,不知是何解。

而镜面上,则是一朵朵漂浮的白云,不停地变换着形状,时而化作飞禽走兽,时而化作鸟兽虫鱼,时而化作山川河流,隐约还有鸟鸣兽吼、涛声滚滚。

但仔细听来,却又声息皆无,让人无法分辨真假。

宋子阳不知道这扇镜子的来历,从记事起,它就存在于自己的识海内,似是生来就有,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

它可窃取天地阴阳之力,辅助修炼,也可帮助施展阴阳术法,增强威力。

甚至,它能够主动预知吉凶,趋利避害。

在众多强者追杀之下,宋子阳这一路自青州安全逃到西凉青牛山,它功不可没。

这扇镜子,宋子阳将其命名为“阴阳境”。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连最亲近的师父,也不知晓。

“去!”

他挥手将这扇阴阳镜扔出。

刹那间,阴阳镜一分为九,在空中显露出九宫图,明灭不定。

每一枚阴阳镜背面的“通”字,皆是化作了活物一般,围绕在九宫图外游走。

这九宫图闪耀之间,天穹之上的某些星辰,似是受到了牵引,洒下星光,汇聚在分裂开来的九枚阴阳钱上。

随后,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青龙七宿开始大放光芒,与阴阳镜交相呼应。

镜面之上,开始幻化出种种异象来。

“天枢风狂烈焰飘,何期聚雨降神霄,青龙七宿光芒现,千里江山沧海潮!”

宋子阳瞬间解读出来那异象,眼睛明亮,高声长吟,抑扬顿挫。

九枚阴阳镜,合而为一,“阴”、“阳”、“圣”、“通”四字齐齐闪耀着,镜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眉心之内。

顿时,一切恢复正常。

他眉头微皱,“没错啊,神霄雷霆降世,就在今夜子时,同时有暴雨落下,将千里江山都变成沧海!”

“可看这天色,依旧明媚敞亮。哪里有半点要降雨的样子?”

“罢了罢了,此地不宜久留,收集神雷之事,只能留待以后了……”

他打算放弃了,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那些像狗一样嗅觉灵敏的强者,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他话音还未落下,忽的感受到了风——

原本安静的山巅上,有风自西南而来,初淅沥以萧飒,后汹涌而澎湃,有大朵大朵的乌云,被挟裹而来。

星光,渐渐变得稀薄。

狂风大作,山河呼啸,天地变色。

天穹之上,有乌云汇聚,漫天星辰在须臾之间,尽皆消失不见。

穹顶之下,则是漆黑如墨。

伸手不见五指。

似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张开了幕布,将这一方天地遮盖。

“还有一刻钟,便是丑时,哈……”

宋子阳急不可耐地伸手,将那紫色的瓷瓶抱了起来,神情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引雷瓶,我的好宝贝,这次一定要成功!”

“若是成功了,后面那既阻且长的道路,当是一片坦途!”

“谁敢拦我,神雷轰杀!”

他用力地攥紧拳头,小脸上煞气弥漫。

这紫色的瓷瓶,竟是天地间最为独特的宝物之一,可收集、盛放九天神雷的引雷瓶。

引雷瓶内,有细碎的闪电跳跃,而瓶身上,则是有许多风格独特的线条,勾勒出来一幅雷公劈山的图案,惟妙惟肖。

对敌之时,收集的神雷,可以通过阴阳术将其释放。

而这时候,看着这引雷瓶,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师父的模样。

“若非是因为你,我九宫派也不会覆灭,师父也不会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他一声叹息。

九宫派是师父联合几名同境界的阴阳师,创立的一个小门派,坐落于青州境内,传授阴阳门九宫术法,实力颇为孱弱。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师父竟然得到了这特殊宝物引雷瓶,消息很快流传开,引来周围诸多强大势力觊觎,下手抢夺。

然后九宫派毫无悬念的覆灭,幸亏自己在师父的安排下,提前从暗道带着引雷瓶逃离,否则也定然是陨落的下场。

他的目的地是凉州北部的灵符宫,这是凉州最大的宗门之一,也是师父的师门。

他拿着师父的亲笔信,献上引雷瓶,便可拜入其中,受到庇佑。

不过即便逃出宗门,这一路上也并不安全。

也不知道是哪个势力,竟然一路尾随追来,阴魂不散,数次将他拦截。

幸亏在阴阳镜的帮助下,提前预知到危险,先一步逃离,否则早已身陨。

他知晓收集神雷,十分危险,稍不小心,便会被轰杀成渣。

当初搬山境七重天的师父初得引雷瓶时,曾在宗门后山尝试捕捉最小的雷霆,却直接被轰飞出去十几丈,受了重伤,差点陨落。

藏海、搬山、御风、明神、垂天、斩龙,此为阴阳师六境。

每一境,要攀登九重天阙。

“没有御风境界的实力,万万不可轻易动用引雷瓶,神魂无法承受雷霆之威,必死无疑!”师父的告诫,响在耳边。

但只有藏海五重的宋子阳,依旧准备强行尝试一下。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

按照他目前的速度,根本无法逃脱追杀。

之前每一次逃生,都是千钧一发,命悬一线。

有阴阳镜的帮助,再加上一丝气运,才活了下来。

但谁能保证命运之神,能够一直青睐有加?

横竖不过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乌云如潮,汇聚一起,某一个时刻,骤然一道闪电,划过苍穹,撕裂了暗幕。

轰隆隆!

闪电消逝,雷声才缓缓传来。

这道雷霆太快了,宋子阳根本没来及作出任何反应。

接下来的几道,亦是迅捷无比。

雷声响彻天地。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并没有着急,缓缓运转阴阳之力,注入引雷瓶内的节点之中。

瓶身之上,那神秘的线条所勾勒的行云布雨图中,蕴藏着三十六个节点。

以阴阳之力按照三十六天罡星的方位,依次注入其中,便可将引雷瓶激活。

之后,它会主动将降下的雷霆,吸纳入其中。

到了第三十五个节点时,他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待最好的时机。

咔擦!

一道巨大的闪电落下。

宋子阳眼睛一亮,就是它了!

他将体内全部的阴阳之力,注入最后一个节点,同时口中一声厉喝:

“叱!”

刹那间,紫色的引雷瓶,亮起幽幽光芒,那行云布雨图中的雷公电母仿若是活了过来,在瓶身之上游弋。

而九天之上的那一道粗大的雷霆,冥冥之中,仿若是受到了莫名力量的牵引,直直的便向着宋子阳而来。

这一刻,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轰!”

水缸粗细的雷霆,轰然砸在引雷瓶上面。

三十六颗天罡星一般的节点,在这一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紫芒,几乎要刺瞎人的双眸。

那炫目程度,丝毫不亚于雷霆。

没有经验的宋子阳,这一刻承受了双重暴击,只觉得眼球都要爆裂了。

“啊!”

他一声惨叫,眼睛用力地闭上,眼泪却止不住的哗哗流出。

而他没有看到,那炫目的紫芒,犹若是流水一般,将这一道雷霆,强行包裹住了大部分,卷入引雷瓶内。

剩余的雷霆之力,没有分毫散逸的,全都轰击在他的身上。

咚!

雷击之下,宋子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便停止了跳动,呼吸维艰!

周身皮肤、肌肉、经脉齐齐炸裂,散落的鲜血还没坠地,便被彻底蒸发。

皮肤、肌肉,以及他那一头狂舞的黑色长发,更是直接化作焦炭!

无边无际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自周身各处,袭向神魂……

但这还没有完!

撕裂他身躯的,不过散逸出来的一些而已,绝大多数的雷霆之力,均是直直的冲击向他的神魂!

短短万分之一个呼吸之间,他的意识便开始模糊。

“我要死了吗?”

“不,我不能死!”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放声嘶吼。

一刹那,他右边眉心处,便主动裂开一道缝隙,金光大盛。

阴阳镜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悬浮在他的头顶,镜面之上,黑云压城,电闪雷鸣,随后大雨滂沱,笼罩千里江山。

赫然映照出当前天地景象。

而背面,一“阴”一“阳”两个篆字,无声无息地飞出来,一前一后,贴在了他的额头与后脑,绽放出幽幽光芒,将他神魂笼罩,抵御住雷霆的侵袭。

这幽幽光芒,半是漆黑如墨,半是皎洁如月,完美融合。

“成功了!”

宋子阳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彻底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滂沱大雨,亦是在此时,湮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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