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言和歌沙兰拜从黑暗无垠的茫茫星河走入一片炫目的白芒中,渐渐睁开眼睛,看到彼此的脸,都是疲惫不堪。
“看样子你比我还累。”歌沙兰拜苍白地一笑,想要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地又坐下了。
“冥想到了刚才那个层次,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刘言笑笑说,“况且经过万灵神殿的那场决战……”
歌沙兰拜怔了怔:“你不要紧吧?”
“身体方面没有损伤,但是精神力确实……得需要长期休息。不过身体完好的话,可以尽量运行血气补充脑力,恢复得会更快。”刘言站起身,“我们已经比预计的时间又拖延了三天左右,为了以防万一禁闭室外面我用气流加固了一层,除非武神将级别的高手才能打破。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黑顿自由邦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歌沙兰拜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刘言兄弟,怪不得你隐瞒了你的名字……你的大名和在地球上击败苏克提辛和普亚明麦两位师弟的事迹,其实传出的距离之远要超出你的想象。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只有造物主才会的冥想和完整沉醇的神的动作,还有神的兵器,这些都说明你是造物主的真传弟子,而宇宙间除了我所听说的刘言之外,恐怕没那么多造物主的门人吧?就算是希奥格利斯兰,也不能算是,他只是个一旁偷师的窥视者。”
刘言有些怀念地仰头,缓缓地说,“我的老师之一丁戈先生是个乐天派性格,他曾劝我改掉这个阴郁沉闷的性子,不然不利于修气到高境界时的正常运行和发挥。我当时很奇怪,问他性格难道不是顺其自然点更好一些吗?再说狱炼老师也是这种性格,而且比我更阴沉一些,也不妨碍他是宇宙间顶尖的人物啊。丁戈老师很认真地告诉我,我这个想法是错的。他说乐观跟悲观不同,并非是正常情绪的两极,准确地说悲观才是极端情绪,而乐观并不是与其相对,而是最正常的应有情绪。他说普通的乐观是常态,无论是否是修气的武者,只要是生命,随着认知的提高会带来各方面的提高,乐观的情绪之后将会升华到悲观、绝望甚至麻木,渐渐地,又会燃起希望,回归本真。这样螺旋式地前进到一定程度,即便本身性格各有迥异,最终竟然都会变得乐观,代表了博大的心胸、渊博的知识和宽阔且敏锐的眼界,这是一种不仅仅局限于大脑,而是整个身体的智慧。真正的高手到了一定境界后都应该是乐天派。这种观点似乎让狱炼老师有点下不来台,但狱炼老师居然也同意这种观点,他说自己的性子原本也并不是这样,只是因为我的养母昼赤惨死,多少年过去了都解不开这个心结,所以在境界上,他的的确确在丁戈老师之下。”
歌沙兰拜诧异地瞧着刘言,他所认识的刘言对语言吝啬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很少会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听了这些,我意识到,我这么阴郁,也是因为心结的原因。曾经只是因为我的养母,我的实力又弱,在历史阳光照射不进的阴暗角落里靠着刺杀和逃亡的生涯度过了数百年,不论天气清朗还是阴沉,我心里从来都是覆盖乌云,不见半点光线的。现在除了养母的仇之外,还有两位老师的嘱托,人类种族的复兴以及我的未婚妻。”他忽然呲着牙笑起来,笑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了,“我对未来充满希望,不是因为看到大盟师倒台了,那不过是新旧政权原地踏步的简单更替罢了,并不是真正的进步,是因为我遇到了你、誓羽,你们这些人让我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我的理念并不是虚无的完美主义,不但有价值,也有实现的可能。我们一起努力吧!等彻底消灭了红体,改变了宇宙间两大联盟对峙的状况,并且让我的种族在新家园无忧无虑地快乐繁衍生息,传承文明,以及跟我尝尽苦难的未婚妻成家后,我一定会改掉这个性子。这不是我原本的性情,我是个乐观的人。”
歌沙兰拜被他的话触动了,心里波澜翻涌,显然受到了震撼,愕然半晌后,果毅地点点头,正色说:“要不是遇见你,我恐怕早就在战争中麻木了,到现在才想起自己起义时的初衷,这又何尝不是我曾经的梦想?说得不错,我们一起努力,实现共同的梦想!”
蓦地,刘言骤然瞳仁缩紧,重新变得冷峻起来,转身说:“不大对劲……怎么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歌沙兰拜这才反应过来,但他只能感受到诸如莲澈、法桥两人这种级别的气息,低一点如巫门,就感觉不到了。
显然刘言所说的“他们”中,包括了誓羽,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等走出房间,只觉得外面阴森森地阵阵阴冷,一切都归于沉寂,安静得可怕。
“莲澈!莲澈你在吗?”歌沙兰拜扬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们转过走廊,发现地面上到处都是燃烧过后的灰烬,尸体的焦烂碎块散落在各处。
“红体……!”刘言盯着一块烧焦的尸体碎块,尽管已经面目全非,但只一眼就能看出碎块中的肉体不是单纯的普通躯壳,而是被红体感染过后疯狂生长的怪物……
“莲澈!法桥!巫门!普拓!”歌沙兰拜高喊起来。
“救……救命……!”远处传来试探着的求救声,声音微弱而且中气不足,显见也是受了相当的伤。
这是……?“老憋的声音!”刘言一闪,刹那间便奔至,歌沙兰拜以为同样消耗了相当多的精神力,身体的血液用于供应大脑,会相应地降低速度,谁料居然还是比自己快得多,由衷佩服。
刘言不是狂妄,而是对自己有相对辩证的评价,一般人前来解救,不会不留一手,起码在敌我未明之前接近声源时也会暗暗运气护住全身要害。刘言虽然谦逊,却也自知自身的本领在整个总星系寥寥无几,如今大盟师已死,就算自己目前不是最佳状态,一般敌人想要偷袭也不可能成功,别说他的防御力随时应心而生,就是丝毫不加防御,对手那点攻击力也不过是清风拂体,毫不介意。
到了眼前,却发现走廊两边一面是“鹅卵石”和老憋,一面是莲澈和誓羽,都是满身血迹,伤得不轻。两边都在高声吼叫,充满了愤怒与激动,眼见刘言和歌沙兰拜一前一后到了眼前,更是激烈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半晌两人才听明白,这两边的人都指着对方说是红体附身变化的。
歌沙兰拜犯了愁,现在是千钧一发,究竟相信谁?
刘言沉默片刻,双目闭上后重新猛然睁开,他启动了神之眼,这一双瞳仁立即发散出金红相交的绚丽光芒,仿佛在飞船走廊的狭小空间内猛然诞生了一颗新的太阳,却完全没有因为陡然出现而刺得众人睁不开眼,而是柔和磅礴感远远融化了锋利与杀意。
“鹅卵石”身边的老憋忽然整张脸裂开,里面无数颗牙齿带着浓郁的腥臭向外窜逃。“鹅卵石”吓得“操你这王八蛋你他妈也是怪物怎么站我这边儿了”连连叫着,躲到歌沙兰拜身后。老憋呼啦啦一声怪叫着身子倒了过来,在墙壁上快捷攀爬,一路疾走消失。要是在过去,它一定会在现形的同时猛扑上来,但红体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遇到刘言这种不需要接触就能感觉其极为强大的生物,自然迅速逃离。但这样的情况很不多见,毕竟能令红体产生保存自身念头的生物并不多,在茫茫星际中,多少凶猛异常的怪兽和强悍铁血的战斗民族都被红体无情地侵蚀了……
刘言向前伸指一弹,一道疾光向走廊尽头射去,并且很自然地追随已经感染的老憋的逃走方向拐弯,三秒钟后飞船的另一头传来一声来自地狱一般的惨叫,显然这一击已经使其灰飞烟灭。
歌沙兰拜有些不放心地问:“他们仨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不如我们再试探一下……?”
刘言自信地松了口气:“没关系,在启动我母亲的双眼时他们能承受住这种光芒,不会是红体。”
誓羽叹了口气:“可惜了,老憋……”莲澈向歌沙兰拜和刘言两人行礼后,恶狠狠地冲着“鹅卵石”骂道:“你瞎眼了?跑到红体那一边儿,反倒过来说我们是被感染者?”
“鹅卵石”有点怵他,可还是不服气地叫屈:“你们说得轻巧,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刚才跟老憋一路跑着,看到你们俩了,刚上去打招呼,你们俩就变成一团橡皮泥,要吃我们……现在又看见你们了,叫我怎么相信?妈了个逼的,还有这个老憋,他什么时候感染的,直到刚才他还完全没破绽,我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