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杨只是被罚在禁闭室独自面壁十天,他不是犯人,不需要戴上手铐脚镣,外面只有一个看守象征性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重兵戒严,只是锁上了门,但锁毕竟是和平大联盟先进的合金技术制造,随便一个普通的房间一旦在门上落上这种锁,就别想从正门出去。他用偷偷藏在屁股里的锯子锯了老半天,连个痕迹都没有。这里空无一物,更何况就算真有撬棍或者别的工具,声响太大,也怕外面听见。
诺杨无奈,气急败坏之下,开始不断踢门发泄。
外面的保卫提醒道:“诺杨主任,你再踢门,要是让起义军那帮人听到了,还得继续延长禁闭时间呀!”
“操,起义军算蛋?都是外来户,咱们可都是老交情了!给我打开!”
“对不住,诺杨主任,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毕竟现在连监狱长也得听歌沙兰拜的,咱倒是想卖个好,可也害怕丢了工作甚至丢了命。你也知道起义军过的都是刀上舔血脑袋别裤腰带的生活,杀个把人对他们来说可不算什么……咱虽然是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却也全凭着这工作糊口呢……您多担待,别生气,出来以后也别怨恨咱……”
“滚你妈逼!操!”诺杨继续狂踢门,保卫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诺杨狂吼乱骂了大半天,又渴又累,大喊:“我要喝水!晚饭要提前吃!”保卫嫌他聒噪,远远地离开,打开耳麦音乐自我陶醉,不再理他。毕竟这不是看守穷凶极恶的大敌,而只是内部犯了小错的同行,保卫也不用看得那么紧。
这个时候诺杨突然清醒过来了——保安已经走了,可以大干一场了,就算他没走,自己在这里轰轰烈烈地乱砸乱打,大概也不会管自己,起码根本不会疑心自己是想要逃走。
诺杨看了看天色,估计今天的观摩还没那么快结束,起码还有大型的晚宴酒会,自己这时候跑出去,在驻军司令面前揭穿这些王八蛋,想必自己有这样的功劳,驻军司令便会网开一面饶了自己,说不定还会升官发财!毕竟抓住歌沙兰拜这条大鱼,是百年未见的大功劳!
他想到这里,全身都起劲儿了,卖力地用刀锯来回拉着锁头,谁料一下子用力过猛,整个身子砰地撞到墙角,脑袋上立即肿出一个大泡,疼得大骂:“你们等着!要我受这份苦,我迟早十倍奉还!把那个丁沁千刀万剐!再抓住那个誓羽,当我的女奴!”
他就这么咬牙切齿地发泄着,却陡然发现墙壁被他全身这一猛撞,墙角边缘裂开一道大缝,本来这屋子就不是真正的囚牢,而是临时作为惩罚犯错的自己人的禁闭室,有时候又当仓库和卧室,只是光线不好而已,这墙体年久失修,裂出缝隙也是不难理解的。只是诺杨感到自缝隙中卷来阵阵惨烈风声,就好像那边是一道奇大的走廊密道一样,难道……?
诺杨身材高瘦,也有一定的功力底子,当下沉肩顿肘弓下腰,又用力扒拉了几下裂缝,便一头拱到里面。里面是一条漫长的隧道,但并非自然形成的,而是似乎遭到了巨石塌方堆积而天然空出的一道空隙,只能容纳他一个人匍匐前进,用不着普拓的体型,就是比诺杨再胖一点的人,也别想真爬出去。就算诺杨瘦,也费了好大劲才吭哧吭哧地爬了好几微时,当快到洞口时,他已经精疲力竭了,脑袋和手刚伸出去,就一头扎进去,在极不平坦的乱石堆里翻滚了几下,腰酸背疼,痛得呲牙咧嘴。
半晌,他才在痛楚中睁大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一片败落的景象,到处是灰蒙蒙的乱石沙砾,再看不到第二种东西,尤其是阳光照射不进来,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一片死寂,好在空气尚且流通,不然诺杨刚才必定剧痛之余呼吸困难,以至于迅速晕厥,之后必死无疑。他有些庆幸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继续向深处走,但又有些犹豫——再往下走会不会是地狱?一旦走进去连吃喝都没了,还不如留在禁闭室内呢!关禁闭算个屁罪,最多十天半个月而已,出去后顶多不受待见穿小鞋,起码能生存!他又转念想起歌沙兰拜和莲澈毫不给面子地当众羞辱自己,一时间怒火大炽,恶向胆边生,牙齿咬得咯咯响:“操你俩妈!我毕竟是跑了,现在再回去只能被他们逮住,算不上自首……他们必然会关我更长的时间!反正做了也是做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就试试看继续往前走能走到哪里……!……等着!我非报了这个仇不可!”
他下定决心后,却蓦地愣住了——眼前的路因为砸下来的巨大石块怪异地分成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该走哪个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诺杨虽然贪吃好色,却并不爱赌博,不是他洁身自好,而是从小不管猜谜还是打赌基本上都是输,再说身上也没硬币,没办法询问天意。
“操,就这个了!”他随手指了指其中一条,便向前去了。
可走了半路又折了回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冷笑道:“操你妈贼老天,我还不知道你耍的鬼把戏,那边是死胡同吧?我偏不听你的!”于是改走另一条路。
这条路连走带跑大约五微时,他又到了另一片广袤空间,与刚才满目乱石沙砾不同的是,这里黑暗异常,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孱弱微黄的生锈旧金属隐隐放射出一丁点可怜的迷晕。
而本来就未知的黑暗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时远时近,如同成千上万毛茸茸湿淋淋的东西在快速摩擦周遭的岩石,其中更隐藏着一对对阴邪之极的眼睛,在窥伺自己的血和肉。
“操!是谁?滚出来!”诺杨挥舞着刚刚从地上捡到的废旧金属条,他本身并非修气类或者炼金类的强者,按照体力来说,能打得过地球上普通的解禁者就不错了,只因为过去当过船员,具备丰富的港口物流知识,加上与普拓是同族,算是家乡的远亲叔侄,才被破格提拔起来。他心里清楚得很,一旦黑暗中出现什么死对头,哪怕只是几个过去被他压迫的原殖民地政府苦力,他都必然会丢了命,这几嗓子其实也就是虚张声势,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他的嘴巴还没有合上,就只感觉一股半液半固状态的粘稠物带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一下子填进自己的嘴巴,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吞下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脏,就半跪下大口干呕起来,然而他当然不清楚这完全没有任何用处,某种东西已经完全侵入了他的肌体、骨髓,尤其是血脉,换句话说,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让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是他迟钝的神经,而是占据他身体和灵魂的……它!
而在诺杨头顶数百米高的角斗台上,刘言转过身,看到了从装甲车后门里缓缓奔流出的雾气,渐渐地变成了红色,恰恰跟周围的矿山同一种颜色。
刘言暗想:“早就该想得到,这颗星球比地球寒冷得多,整个矿藏却都呈现隐隐的暗红色,就算只是矿物刚好是这种颜色,也不该整个星球全都是红色……”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歌沙兰拜,强者之间的神色传递往往能立即心领神会,歌沙兰拜明白,撕破脸皮就在接下来的几微时甚至几个宇宙瞬之内,他们要全力以赴地保护涅列惹并跟随他进入密道,找到那艘飞船,迅速离开这颗星球!
想到这里,歌沙兰拜凝重地看了看涅列惹,尽管没什么威胁成分,也足够让涅列惹胆寒不已。接着歌沙兰拜双手暗暗蓄力,目光投向了那两架威力无比的钢铁泰坦,心里在想:“到底军舰里还有没有其他的钢铁泰坦?其他的六架全到齐了吗……?那两架更先进的泰坦比旧款强多少?”
尽管情势危急,但誓羽仍然思绪万千,没想到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自己做卧底得罪了老憋,之后又被海因裘捷陷害成为狱卒,谁料接着连狱卒也当不成,阴差阳错地上了贼船,带着一帮混杂了起义军、糖贩子、杀人狂、异教徒的组合犯人团队来到传说中的地狱星球,而这个地狱星球则偏偏又是宾主相易,犯人成了政府,政府却成了犯人。歌沙兰拜掌权后,看似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但驻军观摩团却非赶在这个时候来参观,把这些原本互不相干的人凑在一起,暂时凝成了一股绳,只是这组合绳的凝聚力能保持多久呢……?
战争……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吗?
红色雾流中,一个摇摇晃晃的普通人形外表的虫族人现身,看到刘言后,猛然从雾气中放射出狰狞的邪红目光,整个人不断滴着血,如同刚刚睡醒却迅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地扑向刘言。
没有人比刘言更清楚这东西是什么,即使从斜塔楼上到起义军观众席,很多见多识广的人都惊呼:“吸血傀儡!是吸血傀儡!!”,可只有刘言才清楚,这东西是他毕生的宿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就是完成丁戈、狱炼,尤其是他母亲昼赤的夙愿,彻底毁灭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