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扬向后退了几步,他对鲁跃霖的拳脚还是很有顾虑的,但手中的枪一刻也没有放松:“我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但是这没有什么用。你们看看外面,都六点半了,还是一片漆黑。这是一个死寂的黑暗世界,根本就不应该有生命存在。我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是……可是你们知道吗!?”他很突然近乎哀叫地哭出了声:“我多害怕在回到那个属于我们的世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具烧焦变形的尸体啊!”
“飞扬……”罗香被他最后一句话彻底震撼,心又软了。
陈飞扬迅速调整了情绪,问道:“谁不希望生存下去?我们没的选择。真像谭觉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大家都没有做错。如果非要说谁犯了错,那就是老天爷,他不该如此捉弄我们!我必须活下去!”
陈飞扬还没有讲完,猛然感到眼前一片炫目的白芒。他高声惨叫起来,手中的枪也随即响了起来,原来,鲁跃霖将一把手术刀**了他的眼睛。
鲁跃霖右臂中枪,猝然跌倒。陈飞扬受伤的眼睛产生了剧痛,他变成了一头暴怒的野兽,手不停地扣动着扳机。子弹火花四溅,将鲁跃霖身后的那个大药橱重重地砸下来,把他埋进了一堆因为打碎而混合的药水。鲁跃霖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剧毒,自己也被无情地淘汰了……
陈飞扬的子弹打光,想起了那把猎枪,子弹都在自己这里。他一边缓缓移动,一边飞快向那把猎枪靠近,一把抓住枪,随着剧烈的运动,视觉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步履也越发蹒跚起来。
就在他要抓到猎枪的一刹那,罗香猛地一脚,将枪踢出很远。陈飞扬一声怒吼,冲上去疯狂地打着罗香。罗香被压到桌上,她背后的手很自然地到处乱抓,摸到了一把手术剪刀,出于强烈的求生本能,不假思索地刺进了陈飞扬的身体。陈飞扬斜斜地栽倒下去。
罗香勉强地站起来,在尸体旁愣了很久,只觉得眼前一片死灰。
鲁跃霖这才从那堆破碎的器皿中探出头来,罗香忙过去搀扶他,却听到他不住地说:“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罗香心里说不出地难过:“你不会有事的,你是个好人……”
鲁跃霖一脸疲惫之色,颤抖着问:“罗香,在我死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能答应我么?”
罗香见他突然没了男子气概,有些说不上来的气愤:“别婆婆妈妈的,你的这些请求,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再跟我说!”
鲁跃霖摇摇头,嘴唇泛起了紫色:“没用的,我中了毒……再健壮的身体也不可能抵御。人真是太脆弱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你!”罗香很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鲁跃霖欲言又止,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说:“反正我就要死了,你对我什么看法……也无所谓了……罗香,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
“我知道,你……你别说了。”罗香觉得隐约有一丝不对头,忙说:“你快说你的请求吧!”
“我知道这是非分之想……可是……我只想在临死之前……吻你一下。”
“什么?”罗香很诧异地望着他:“这也太……你……”
“我就知道你不允许!算了!我不强人所难!”
“跃霖……你……我答应你。”罗香的脸涨得通红,把眼睛慢慢地闭上。
等了许久,她却觉得有些异样,因为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发现鲁跃霖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淫亵,正盯着自己起伏不定的丰满胸脯。罗香尖叫着推了他一把,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鲁跃霖尽管身体强健,终究是受了重伤,冷不防被她一推,摔倒在地。接着他嘶嚎起来:“我快死了!罗香!我快死了!你就让我满足这一次吧!你又不会损失什么!你和陈飞扬做过什么,他都跟我说过!还说你其实骨子里面很**,你装什么装?我快死了,你都熟视无睹吗?”
罗香边跑边愤怒地喊:“你去死吧!你快死了那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理由吗?”
鲁跃霖在后面狂叫着追赶:“你这个贱货!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我决不原谅你!”
罗香虽然竭尽全力奔跑,可是鲁跃霖还是离她越来越近。罗香被逼进了一间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的病床。鲁跃霖狂笑着说:“小香香,看看这家医院对我们多照顾,连咱们的新婚床都准备好了!哈哈!”
罗香绝望地回过头,鲁跃霖使劲一推,她已经躺倒在床上。鲁跃霖就要扑上去,突然,他卡住自己的喉咙,开始发出低沉的**。罗香明白过来,原来鲁跃霖被几十种带有剧毒的化学药品泡过,慢慢地被腐蚀掉。
罗香仰躺在雪白的床头,仰面看着天花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泪水开始大量涌出。
许久。
罗香的视线渐渐清晰了,眼前全是熟悉的脸孔,那是……那是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老师和同学们,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香香,你终于醒过来了!”妈妈的惊喜随即变成了泣不成声。
“妈妈,让你担心了……”罗香黯然地说道:“果然,还是我活着……”
爸爸很奇怪地问:“你在说什么呢?”
罗香想让妈妈抱一下自己,刚要张嘴,突然一阵剧颤。因为她看到了谭觉!谭觉不是被陈飞扬开枪打死了吗?可是眼前的谭觉似乎仍然属于那个世界,因为他的影像与在其同一位置的妈妈重叠了。骤然间,谭觉端起猎枪,瞄准了自己。
妈妈看到女儿的面孔突然扭曲,急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
罗香抽搐痉挛的脸孔变得蜡黄,豆大的汗液聚到鼻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她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好……疼……啊……”
没等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罗香的胸口突然射出了喷泉般激涌的鲜血,随即停止了心跳。病房内传出了众人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在距医院不远的郊区火葬场里,一具具尸体被送进了火海。最后一具尸体还只是个孩子,苍白的面孔,瘦削的身材,在场的人都摇着头,深深地叹息着,觉得一个前途无量的优秀学生就这样死去,感到十分惋惜。
猛然,那个年轻死者的眼睛张开了,很安详地注视着现场的所有人。死者的父亲,副市长谭鹏程地一个发现,高声呼喊着:“不要火化!我儿子还没死!”
谭觉被众人抬了下来,谭鹏程老泪纵横,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头:“你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厚啊?”他把儿子的衣领向外一翻,竟然看到一件破了好几个洞的防弹衣,他不禁有些发抖,轻声问道:“这是防弹衣?这东西公安局才有……怎么会穿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去过?”
“爸爸,”谭觉笑着说,“我还活着,这最重要。”
次日,本市著名娱乐行业大亨白金东陈卓星表兄弟,因涉嫌谋杀、私藏枪支与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在公司被拘捕。公安局经调查发现,陈卓星的儿子陈飞扬,在车祸前曾经持有一把猎枪,而那把猎枪的子弹,与在本来已经苏醒却立即神秘死亡的罗香身上的弹痕相吻合。
这场车祸牵出了轰动本市甚至全省的大案之后,人们在茶前饭后的谈资中,总免不了提及谭副市长那位十全十美的第一公子。他是那么地出色,就连老天爷都有意识地保佑他独活。他却在屡屡被热情的记者的话筒包围时,总是很自信说:“生存,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我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将来是要为人民做贡献的。所以,我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