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钢谷正规军大约也有一百多万,其装备精良,但由于长期对无痛无恐惧感的怪物们产生的强烈畏惧感已经渗透进了每个军人的骨子里,怯战的意识成了整个军队的阴影,加上四大组织趁机宣扬的“保人民还是保钢谷腐败政权”的言论甚嚣尘上,实在对在一线拼死血战的将士们影响极大,于是军队中私自使用军方公船或者飞行器逃走的军人不在少数,有的部门上级甚至指挥不了下级,得陪着笑脸好言相劝,在这人人自危私心横流的乱世,谁能一味为他人服务呢?谁能甘愿自己抛头颅洒热血、同时看到身后的官员海吃海喝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呢?是以军队逃散了大约二十多万人,即便坚持主战的硬骨头队伍也因孤立无援而只能被一股股地消灭,在后方还要承受不明真相百姓的骂声,与此同时,四大组织趁势宣称“钢谷军队丧权辱球,丢盔卸甲,让百姓和热爱母星的有识之士寒心,显见这个政权已经毫无希望”,“再死忠于瞎子一人之国度,又有何益?”,进而宣称要构筑全人类最广泛的战线,组建真正代表人类的军队,诘责钢谷“不依靠全人类平民,只顾以军队片面作战的狭隘思维”,若放在过去,人们自然对此一笑了之,大家都认为军队是专门用来保卫人民不受侵害的,何必非要用人民作为肉盾来全面参与到战争中呢?军队的天责,就是避免让平民百姓也参与战争陷入战火,四大组织这论点显然破绽百出站不住脚,可惜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平民们已经对钢谷政权完全绝望,就连军队下层也对此丧失了信心,对四大组织的观点半信半疑起来,四大组织日前临时组成了“绿色家园联盟”,号称要还全人类一个绿色家园,公开招募军队,号称要对抗吸血傀儡,大批量的难民没有饭吃,纷纷投靠获得保障,于是形成了相当大的规模,然而绿园军却始终选择在全球范围内进攻“蚕茧”而非帮助“蚕茧”守城,宣称“必须平等对话,才能继续深谈”。钢谷内部对是否开放大门让难民进入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矛盾尖锐且支持者人数相近,坚决反对者也不是固有阶层观念深重的顽固主义分子,只是认定放难民进来,难免要放进一些伪装成平民的绿园间谍,到那个时候,里应外合,钢谷政权岌岌可危;支持者却认定不开放不划算,即便放入绿园间谍是在所难免的,可那点人数也难成气候,万一拒绝平民到了一定数量,舆论导向极为不利,岂不是把钢谷推向绝路?把平民往绿园势力那里送?就算平民不参加绿园军,也会被吸血鬼污染,一样会成为敌人,分出一点粮食给他们吃,让他们为自己出力,显然比把他们推给敌人那边当兵,到头来浪费自己的子弹好。文瑞森听得头有些犯晕,他一直忧心的是更高层次的事儿,对两派在议会厅内桌椅板凳拳脚相加茫然出神,也不管管,满脑子都是丁戈掐住自己脖子,或者两只不同派别的虫子人一边抓住自己一只胳膊向外拽的镜头。
但所有平民和大多数“蚕茧”体制内人不知道的是,每座“蚕茧”都有它同样庞大坚固且先进的地下部分,其出口外都直通深海,且在那外面都配备了两艘大型的潜水艇,有不少各大“蚕茧”体制内的地方高层都依靠潜水艇逃生,如果承载人数太多,大部分地方高层就到海面上逼迫一艘逃难的大船停船,然后上船装成平民,向东京“蚕茧”进发,唯有在地方办公的总部高层成员——譬如谭觉一类,就可以直接乘坐潜水艇到东京湾“蚕茧”海面以下的基地直接进入“蚕茧”地下,由于他揭发同部门“有功”,甚至被允许出入赫拉克里斯的后几区。
此时他瞄了几眼披着热毯子哆哆嗦嗦喝咖啡的霍心焰,说:“霍少爷,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吧,没人能找得到你。他们谁也想不到你在我这里。我为了你,可是没有呆在最安全的东京,而是来到大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要清楚。虽然破城也就是几天时间,但我们可以顺利乘坐潜艇从海底逃走,然后引爆上海‘蚕茧’,你大可不必忧虑。”
霍心焰到底只是个没长大的嚣张少爷,即便从小受到精英教育,依旧遇到这样的变故惶恐不安,全然没有了当初在全球视察作威作福的得意态度,惊疑不定地问:“谭哥,你对我的好我永远记着……那现在……现在我还会有事吗?”
谭觉笑了笑:“霍少爷,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情况变了——我想虽然这里为了消除钢谷全面监控影响而拆除了各类电视广播,但你还是有途径从士兵口里得知你母亲正式嫁给文瑞森董事长的消息,你觉得你成了太子了是吗?其实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文瑞森娶的是你的母亲,不是你,再说‘女王’只是你义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况且文瑞森的生活淫乱不堪,你真认为他会好好对待‘女王’?你还记得萨博阿姨?还有很多担任重要职务的女人,都和他保持长期的不正当关系。这么说吧,他垂涎‘女王’的美色已久,终于弄到了手,可新鲜感一过,就连‘女王’本人也有危险,何况是你?现今世道崩坏,到处在抓生化部的残余分子和环保主义者,你以为你现在现身,能逃过这一劫?文瑞森是最强的解禁者之一,而且很多肢体是金属,他能活千八百年,难道还用你来继承他的事业?”
霍心焰脸色苍白:“我……我对钢谷政权忠心耿耿,对董事长也是一样,并且这些年做出了不少贡献……谭哥你看得出来的吧?”
“在文瑞森眼里,所有的贡献都是他一人做出的,你们都没什么贡献,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能看得出来,不是么?再者,从事实上说,你这些年飞扬跋扈,到处制造恐惧,给他惹的麻烦都需要你义母来擦屁股,如果非说你有很大贡献的话,你的乱子惹得更大,你承认吧?”
霍心焰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久久不能言语。
“不过,心焰,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交情深厚,就算拼着我的性命,我也要全力保住你,哪怕生化部都完蛋了,我有一口气在,也不让你受伤害!”谭觉信誓旦旦地说,神情庄严不可侵犯,他在旧世界里经常作为少年代表做这类激昂奋进的慷慨演讲,驾轻就熟。
霍心焰在同年龄段的孩子里心机也算重,平素也和他虚与委蛇,但是眼下非常时期,他的生命安全也全靠谭觉保障,自然而然地需要表示感激:“多谢谭哥,大恩大德,我就不多说了,将来有机会报答,或者用得上我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推辞!”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很快就需要你了。你既然今天作了保证,可别食言。”谭觉没等他忙不迭点头,又看似漫不经心地反问,“你昨晚跟我谈起的经历,是真的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是、是!绝对是真的!谭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是骗你也太不讲道义了……”霍心焰连连澄清,“我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当初我就是这么认识我妈妈的,那时候我姓沈……我妈告诉我,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董事长。要说起来……除了妈妈、我和谭哥你之外,还有我的亲生父亲……叫沈沧蓝。当初我妈怕连累他,在和平年代绝口不提,也不找他,但谁料忽然就来了乱世,想找到他也不大可能,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了……其实我妈对我爸,是有真感情的……尽管当初认识的时候动机不纯……”
霍心焰身经巨变,有点语无伦次,不分重点,谭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打断:“这么说……宇宙间还真的有更强大的势力……这个星际运动会,倒还真的有点意思啊……”他话锋一变,问:“那么你确定,你和那个所谓的‘火种’融为一体了?”
“是……是,我妈是这么对我说的,说我是无价之宝,将来只怕整个智慧生命界都会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