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刀略微老道一些,想先看看形势再说,鲁氏夫妇更韬光养晦,同样只想随形势走,胡科长等人则不上等级,不敢乱说,唯有卓芷筠冷笑一声,想说出讥讽的话来,谁料铁翔跨步向她走过来,吐字清晰地问:“这些吃的喝的是我带来的,这些车的灯也是我……安装的。你有什么异议吗?如果你也能给大家饭吃,给大家安全感,那你说,我听你的。”
卓芷筠给他将了一军,但她不是示弱的主儿,立马反问道:“你的功劳?你的手机不得泪流满面?不知道从哪儿捡到一个钢谷体制内限量版的高科技产品,干了几件侥幸之极的小事,就开始自吹自擂了?”
铁翔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身体比头脑先行动,伸手递过手机,肃然说:“你觉得是这手机帮了我,你拿着,试试它能不能帮到你?”他虽然有点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这么做了,这是赌一把大的,他终究相信这手机不是随便到自己手里的,也不是什么奇妙渊源缘分,而是有选择的。
卓芷筠没料他来这一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其实也在孤独一人休息时仔细回忆了逃生的经过并分析了原因,隐约觉得从铁翔被钢谷“册封”成平民英雄开始,就有些不对头,似乎运气好得让人艳羡,虽说刘言的扎实实力功不可没,但铁翔的手机屡次化险为夷逃出生天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甚至也许正是因为这手机,刘言才会被大家从冰棺里发现。再仔细推断,焉能否定铁翔是钢谷内部的人呢?如果只是他纯粹的奇遇,绝对说不过去。凭什么好运气专门帮他?按照当初田志立的说法,铁翔除了小时候得病不知道从哪儿打了那么不负责任的一针,产生副作用变成个大胖子,之后再渐渐瘦下来,得了个“大肥”的外号,其他时候的成长基本上都是在倒霉和受气中度过的,运气这个词儿跟他压根没交集。而那些奇特的高科技,包括手机,包括雪犀勒托,甚至包括它们放射出的紫外光和其他细致入微的人性化现象,是不是也足以证明,那些东西其实是铁翔的专属品呢?是不是说明他一定知道某些内幕呢?这么看来,于公于私,都不该过多得罪他,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为了几百人的领导权和他置气,让队伍分崩离析,甚至让自己身处险境,这划得来么?倒不如暂且成为盟友,等到了大规模的难民聚集地,或者“蚕茧”内部,凭自己的手段,更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想到这里,卓芷筠没敢接手,谁能保证这手机不会放出高压电把自己烫熟呢?她摆摆手,不卑不亢地说:“我权且相信你。我个人对你没什么偏见,希望你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她这么爽快的回答倒是让铁翔始料未及,但他很快从短暂的错愕中恢复正常神情,假意郑重地点点头,面上和她修好算了。
“那么接下来,”红刀开口了,“铁大侠打算把咱们这群人往哪里带呢?”
铁翔毫不退让地正色回答:“跟我走就行,永远是地狱的反方向。”
随后镇定自若地拿起一包饼和一根熏肠,回到车上吃起来。他刚才学乖了,没有在别人问刁难问题时无言以对或者用刘言的原话回答,更不想马上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短信来寻求答案,这会让那些心细的敌手更看不起自己且贼心不死。关上贴膜很黑的窗玻璃,他才开始看手机上的短信,但这短信却令他惊讶莫名,挢舌不下了老一阵,这才平静下来。
两个小时后,吃饱喝足也都休息够了,铁翔打开车载电脑导航,搜索半天内车队走最短的路并以最高速度达到的地带是否有合适和安全的居所,同时打开车门,喊杨兆林、冼雨、温启泰、田志立、左菁、邢若玫和闫蓉蓉上车,这辆车三排座刚好能八个人,只能委屈明倩了,她虽然和邢若玫是一起的,但邢若玫如今是杨兆林的女友,又不可同日而语。另外,鞠雪算半个自己人,人品也好,只是她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刘言一走,她心灰意冷,也不能起到什么积极作用了,而她与卓芷筠并不合拍,也不用担心把她排除在外就会走向另一阵营。铁翔安排明倩和鞠雪、沈如松开着那辆装水粮的冷藏车,跟在自己的车后,这样就没问题了。
温启泰毕竟很关心铁翔,一上车就打破沉寂问:“你可别告诉我你走一步算一步,该有计划吧?”
冼雨也无不担忧地说:“去上海的话,这一路会很慢,就算能避开正面战场,钢谷正规军的逃兵、趁火打劫的流民团伙和散乱的吸血傀儡,也能消磨掉我们大部分人……”
铁翔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没说去上海。”
大家都愣住了。田志立虽然和铁翔尽释前嫌,但他常年和铁翔拌嘴,也习惯了:“你要去南极?”
铁翔环视了他们一圈:“东京,我们去东京!”
大家都不做声了,连惊讶和失望的表情都略去了。尤其是闫蓉蓉,当初因为杨兆林救了自己而喜欢杨兆林,现在看到杨兆林有了女友,一肚子不高兴,她和左菁互相望望,都冒出了当初真该跟刘言一起走的念头。
杨兆林还是相信铁翔分得清轻重,便干咳一声,问:“那……怎么走?”
“我们直接到海边,我……我可以保证能弄到……弄到‘听话’的大船,装下我们全部。”
邢若玫皱着眉头问:“我们这里面不一定有船员,就算那些水产学院毕业的学生,也开不了大船啊!”
“不需要,”铁翔把早就准备好的充分回答说出来,“我的手机可以辨别航向,自动驾驭大船。在海上虽然有暴风大浪,但人为的风险相对会小很多。这一大车粮食和水,足够我们全部吃一个多月的,而大船不用三天就能到东京港。”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东京呢?那边是古日本,人生地不熟,上海起码在大陆上啊!”
“东京是仅次于‘赫拉克利斯’、罗马和纽约的重要‘蚕茧’,是钢谷在整个亚洲的总部。就算钢谷真要收复,也会从不易被大陆吸血傀儡传染的隔绝岛屿上先建立据点,而东亚大陆是全球人类密度最高的地带,目前上海作为唯一的避难所,难免不会摩肩接踵,而一旦有传染,就会造就数不尽的吸血傀儡群,往南的话,很有可能全军覆没。我们先到东京休养生息,还可以接触到钢谷上层近来的政策导向。你们觉得呢?”
也许大家能回答的,也就是一串省略号了。
“我的决定,我负责。”铁翔信心满满,“但必须要有个决定,不能迷茫。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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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蚕茧之外近四十万陆军在守卫的环形区域,为近两千六百多万难民临时居住地,而灾难诞生了相当多的教徒,都选择在教堂外扎堆,并出入教堂,指望信仰能给自己活下去的智慧和希望。
南应龙布道的时候,总不忘向角落里那个嗑瓜子的年轻人投去一瞥,不论发生了什么新闻,不论自己如何说辞,不论人群多么激动,他似乎没有任何的触动,在当前粮食紧缺的时代,就算随身带了一麻袋瓜子也有吃完的一天,于是那人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看来他并不是真要吃,而是需要给嘴巴一个温暖的安慰。
南应龙几次想在休息的时候和他聊两句,并且也这么做了,但这家伙充耳不闻,不肯回答,却又不像是傲慢的样子。南应龙本来就快相信他是个哑巴了,他却开口了,因为来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