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并不像房车那样豪华,也没有乱糟糟。我能看到油灯摆在一张檀木桌上,正面是一面圆形铜镜,一个大木柜,一张简单的床。墙壁上还挂着一张很大的水墨古画,画的是一个捻须的中年文人,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整体给人的感觉,像是古代人的居所。
我壮着胆子指着文人,问:“这是谁?”
她走过去,把画卷收起来,我居然很荒诞地问:“是你丈夫?”问完后我也觉得不妥,那可是古代人!
她冷冷地说:“是祖师爷。今晚新婚,不能挂像。等明天……你是我的人了,你就得向这画像磕头。”我心里一寒:这个疯子非要我执行她的古怪规矩,我也根本反抗不了。
等画像一挪开,原本挂画的位置出现了一面熟铜色的金属墙。墙上有个圆形浮雕,边上排刻着五行文字,并在文字下面各刻了一个精致的图案。那五行字只有一行是汉字,是“全统”两个宋体字,下面刻着在云端中的龙凤,但那似乎是什么标志,而不仅仅是图案。另外的字体我完全不认识,下面的图案分别是月亮、狮子、骷髅和十字架,中央则是一个锁孔。我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她粗暴地把我拉开,厉声说:“别看你不该看的!”
我吓得重新蹲在角落,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就这点胆量,也算男人!”接着她一挥手:“上床等着!我去做晚饭。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要最少四个菜……你喝酒吗?”
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忽然嚎了一嗓子,发泄心中的苦闷,然后绝望地说:“我来做。”
她吃了一惊:“什么?你做?”
“我……我是个厨师。”
她好像很高兴我的屈服,并未察觉我的绝望成分:“好啊,我来尝尝你的手艺。当初我丈夫,他也做一手好菜……”她的眼神竟然又让我产生了怜悯,该死的!我为什么要这么想?谁来怜悯我?!
当晚我们举行了婚礼。这对我而言,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悲惨噩梦。一个丑陋的女孩不会因为外貌而停止对未来夫婿的美好想象,我也曾无数次在梦中憧憬自己的新娘是多么地温柔美丽,尽管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我宁愿毫无希望地等下去,也不愿意在残酷的现实里彻底终结。
我感到是被一个异性的怪物强行进行了成人仪式。她还在不停地怪笑着,令我越发地恐惧和恶心。最终一切结束后,我在床沿边上呕吐不已,这时候她才像个女人,给我端来个容器,默默地看着我狂吐。
她似乎心满意足,的确,她这种模样,谁会和她做这种事?这是一个就连异性同类也会憎恶的女弗兰肯斯坦面孔。想到岛屿上这么多飞机和船舶的残骸,我不由一阵厌恶,反正我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羞辱,绝望之余胆量稍微大了些,直接问道:“那些飞机残骸……幸存者是不是都被你……”
她勃然大怒,面孔更显狰狞无比,手高高地举起来,我吓得呆若木鸡,但又感到一股即将解脱的快感。但她到底没有打下来,而是凝滞了少许,随后竟表示宽容一般地笑了笑,我感到她的声音比以前年轻了些:“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女淫贼?我只挑选了你做丈夫,别人都没这个资格。”
我不想和她辩论关于她为什么这样自视甚高却不考虑自己的实际条件,而是转而追问:“那么……那些幸存者并不是被你折磨致死了?”
她仿佛不爱回答这类问题,而是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人生存下来。你们是特别情况。所以……我才认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男人。”
“没人幸存?”我惊得站了起来。
“没有。你看到岛屿外面的那层薄膜状的雾气了吗?”
我早就注意到那雾气了,那简直就像科幻电影里面的保护罩……我怔怔地问:“那……那是什么?你是不是说,所有飞机船只到那里都会被撞下来?那……那条飞鱼又是什么?”
她不置可否,揶揄地问:“怎么?你把你的妻子和那只怪物并列了?只因为我长得丑?”
“那它不是你养的了?”
“那种动物,有很多的……行了,别像个县官一样审问我。”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严肃地对我说,“听着,你只要知道你做丈夫的职责就行了。你已经把你们的身份和事故都告诉我了。向奇航……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你的妻子叫池映菡。我以前的丈夫的名字么……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祖师爷姓宁,名讳上娶下风。作为我的丈夫,你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很繁复,最起码的一条是,你要在这里和我呆到老,到你死亡为止。”
我怎么能容许自己的自由被这样残酷地剥夺?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杀了我好了!”
池映菡仍旧包容地笑笑:“你仔细想想,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群居的。你天生就是生活在世外的,你这些年快乐吗?……好了,说多了你也咀嚼不透。虽然你很勤快,可以后也不需要你干活,让那四个奴婢干就行了。不过,你做饭这么美味,昨晚……嘿嘿,我还没来得及夸奖你。以后你只负责做饭,当然这不包括那四个贱婢,她们吃点剩饭也能活命。”
我想日后也许能有商量的余地,但现在没办法和她就平等地对待我的四位女同事这件事讨价还价。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一阵莫名的伤感,但又涌上了强烈的怀疑:“她说自己跟那怪物没关系……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巧,找到五个幸存者,选一个丈夫,又找了四个女人当奴仆?……她到底是什么人?”我又瞄了瞄墙头,她已经把所谓祖师爷的画像挂了起来,遮住了那诡秘的金属图案墙壁。这个墙壁,以及这整个地下房间,年代都很久远,要像她说的“一百多年”甚至更久也是可信的,可……可这东西古代中国人怎么造得出来?那些特殊的文字里面有一种接近欧洲字母文字,莫非是聚合了很多国家的工匠一起制造的?要动用这样的工程班底,只怕只有皇室才能做到,她……?
我甚至想把一切都推倒,全部重头再来,这是在飞机上,我正做噩梦呢……
可四个女孩的哀求和嘤嘤恸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只见池映菡用一根绳索牵引着她们,她们的手脚都磨出了血泡。我变得难以抑制地暴怒,跳起来吼道:“你干什么?住手!谁给你的权力让你随便把人变成奴隶?你不就是力气大点儿吗?”
四个女孩不知道我已经成了她的丈夫,见我好端端地,还这么无礼,都吓呆了。
池映菡白了我一眼:“长本事了?坐下!”我的底气全没了,一下子瘫坐床上。其实我也能察觉,她对我让步不少,让我对她恐惧的根源是她恐怖的相貌。
“你……”我用讨好的语气说,“你能放开她们吗?她们从没吃过这种苦……”
池映菡居然没拒绝我,把绳子一抖,她们就都解开束缚了。她对我说:“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过奴婢就该有个奴婢的样子,从现在开始,打水,种地,洗菜,养兔子、松鸡和鹿,我给你们身上都系上一根铃铛,随叫随到。要是不听话,嘿嘿,你们应该清楚,松开你们又怎么样?就算你们这样的一百多个人加起来,我也能杀个精光不剩。就算我不动手,你们想要造船离开这个岛也不可能,外面的雾气……能让你们葬身海底。好好听话,还可以活命!现在去上山采野菜,打猎!中午之前我要看到牲口栏里面最少有两只用于喂养和取奶的动物,否则你们中间就得有一个被挖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