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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夜央

这天晚上,她心里真的特别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再回去面对父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朋友们……最终她只能选择,在夜晚的时候悄悄离开。

夜已深,宁早倩强忍睡意,从床上爬了起来。身旁的张梓璐正在安静地熟睡着,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轻轻地走进了更衣室,拿出自己的包。她没有开灯,因为她害怕会让其他人醒来。她抹黑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了两张便签,在上面写上:“我先回家了。不用等我了。”然后,她将其中一张编列帖贴到了自己床的床头柜上,接着直接背上自己的包,换上拖鞋,带好自己带来春游的所有物品,走出了宿舍门外。

她来到了家长志愿者的门外,然后将剩下的那张便签贴到了门上。她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那行自己写下的字,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外面的世界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知道爸妈和老师肯定都不会高兴……但她正是因为真的无法再忍受父母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决定,想要提前离开。

从宾馆中走出来之后,早倩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距离老师们的最后一次查房也早已过了。早倩打开手机地图,在度假区园内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向那里走去。然后,这次的春游就到此结束了……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步行向车站走去。长夜漫漫,无边无际,她走了很长时间,总是是来到了那个站台。然而,当她看向公交车时刻表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末班车时间……而每天的首班车,也要到第二天四点了。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在这个站台上等将近五个小时……然后,她才能坐上车回家。

唉……看来只能在这儿等车了吧。早倩心想,还好首班车时间是在上午清晨四点,而学校的人也肯定是在八点左右登上旅游大巴,没有人会发现她在这儿……而且早倩庆幸,还好园区内有公交车站,否则她可能真的要徒步走出这么一个偌大的度假区了——而且现在可能大门早就已经被人关上,如果不坐车,她根本就出不去。

最后,宁早倩决定在这儿睡一会儿。毕竟时间已经这么晚,强烈的睡意折磨着她,而距离天亮又还有这么久。只要天一亮,我就醒过来,然后车就到了……她心里这么盘算道。于是,早倩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了站台的椅子上,然后自己趴在了书包上,闭上眼睛,想让自己赶紧入睡。早点睡着她就能早点起来,然后就可以坐着车离开爸爸妈妈了……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已经变得这么叛逆。是从美国回来之后,还是更早?即便是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前一秒,她也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不亚于离家出走的事情……在看到那张便利贴之后,爸爸妈妈肯定会急疯掉的。早倩当然知道他们很爱自己,可有时候,正是因为妈妈的这份爱,所以才让她感到厌烦……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输了多久,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宁早倩猛得惊醒,却发现她的妈妈正站在自己身前。“早倩……”妈妈一脸错愕。她的身上也背着行李包,显然也是打算来站台等车的。早倩一愣。难道妈妈也打算提前离开了吗?她抿着嘴唇,低下头,不让自己再去看妈妈。这会儿再怎么解释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妈妈她……

可谁知,妈妈却突然笑了。“早倩,要不怎么说是母女呢?你是在等我吧?”她居然还略微有些得意。早倩扭过头去,不去看妈妈,也没有搭理她那没有理由的自信。妈妈笑了一下,只不过那是苦笑,“哎呀……既然我都已经决定走了,你也就快点回去吧。现在回去的话,你当逃兵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说着,她向早倩走来,眼神中满含温柔,早倩看向了她。“现在还早,赶紧趁现在回去睡一觉。”

可早倩依旧没有回答她。妈妈叹了口气,然后走向站台另一端,抬头看向车牌:“哎哟,这头班车还有等四个多小时呢……”她这么说着,又朝早倩走来:“你回不回去啊?你要是不回去的话,我可回去睡觉了啊!”你去睡觉吧。早倩暗忖,本来她就不希望妈妈出现在这里。可是妈妈却没有走,而是在早倩身旁的另一张站台椅子上坐了下来。“赶紧赶紧的,赶紧回去睡觉去,我在这儿等头班车,我今天就回家,省得你老嫌我。”

“还是你回去吧,”早倩终于开口了,“我给我朋友们留了条了,应该给你们也留过了。我在这儿等车,我先回去。”妈妈听了,立刻就很生气:“诶我说你这孩子,我还真管不了你是吧?”

早倩闻言低下了头,惭愧懊恼的情绪在心中滋长,但是现在她还不想向妈妈认输。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了一袋面包递给了她:“吃不吃?这可是最后一个了啊!看你今天晚饭也没吃多少。”但早倩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没有回答她。妈妈自讨没趣,哀怨地从鼻子里呼出叹气,然后自己开始啃起了那个面包。

宁早倩默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妈妈也想要提前走吗……就跟我想的一样……早倩闭上眼睛,困意来袭,可现在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身旁的妈妈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来她在啃那块干面包的时候被呛着了。早倩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妈妈正在不停地翻着自己的包找水。早倩想了想,然后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妈妈。妈妈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无法理解她刚才的这个举动一眼。半晌之后,她才接过了那瓶水,对她说了声谢谢。妈妈居然和我道谢了……早倩觉得不可思议。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妈妈在长椅上躺下,睡着了。早倩听着她有致的呼吸声,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看向了自己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可是在她上小学后有了自己的房间,她就再也没有和妈妈一起睡过……现在回想起来,她发现妈妈平常一直睡得都比自己晚,而她熟睡时的容颜,早倩也已经许久未见了。妈妈……

突然,妈妈转了一个身,早倩吓了一跳,赶紧将目光收回,继续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就好像刚刚根本没有转过头去看她一样。紧接着,在一阵含糊不清的咕哝声中,妈妈睁开了眼睛。“唉……做噩梦了……”妈妈这么喃喃道,早倩其实非常想要知道自己的妈妈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不过她依然还是没有去问。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之后,妈妈重新看向了她。早倩感受到母亲的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她依旧看着脚下,没有与她的目光对上。接着,她听见妈妈叹了口气:“唉,早倩,我说你,坐过来吧。反正都不想回去,倒不如今晚咱俩聊聊天。”我能和你聊什么?早倩沉默不语,不想回答妈妈。但是,她还是抬起了头。这一刻,她的目光终于与妈妈对上了。

“跟我没啥好聊的?”妈妈却突然笑了,那份笑容之中,依旧满含苦涩,“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有,肯定有很多,但就是拉不下脸啊……妈妈也不再看她,转而看向前方深邃的黑暗:“理解,理解……青春叛逆期嘛!你说,咱俩除了学习以外,就没什么好交流的了?还像是亲生母女吗?”早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妈妈叹着气,又拉开自己旅游包的拉链。接着,她又从中掏出了一袋面包,还有一盒牛奶。“吃吧,这可真的是最后一个了。”但这次早倩依旧没有回答。妈妈起身将面包和牛奶放到了她的身边,“跟我较劲是一回事,别跟自己的胃过不去。”早倩低头看了一眼妈妈递给自己的食物,但是只是让它们放在那儿,没有接下。

“回去吧!”妈妈又说道,“就算李老师他们看到那张纸条,也不会说你什么的。”见早倩依旧没有回应,妈妈终于有些生气了:“好好好,既然你今天不打算回去了,那你就躺这儿睡一觉好吧?”妈妈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条折好的毯子递给早倩:“给,盖上吧。”但早倩仍然没有搭理妈妈,将毯子退了回去。妈妈瞪了她一眼,然后将毯子扔给了早倩,自己重新躺到了那张长椅上,闭上眼睛,就打算这么睡着等车到天亮了。

妈妈的鼾声再次传来。早倩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闭着眼睛,在睡梦中喃喃着什么。早倩站起身,然后将自己身旁的那条毯子轻轻地盖到了妈妈的身上。然后,她坐到妈妈的身边,撕开她给自己的那块面包的包装袋,开始吃了起来。

在那天的夜晚中,宁早倩想起了很多事情。从小,她觉得最厉害的人就是妈妈,不怕黑,什么都知道,饭又做得好吃,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当早倩哭得不知道怎么办时只好找她。可我好像忘了这个被我依靠的人,也曾是个小姑娘,怕黑也掉眼泪,笨手笨脚会被针扎到手……最美的姑娘,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强大呢?是岁月……还是爱?

妈妈给予了她那么多的温暖,妈妈告诉她要怀揣着爱前进。那时的她还很年幼,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她拉着那样的我的手,一起走到了今天……那种温柔有时也会让她感到讨厌,有时也会很刻薄,但她毕竟是妈妈,是早倩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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