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高桥海羽洗过了澡,慵懒的一身浴袍靠在一位中年美妇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母亲大人,你知道九条龙是什么嘛?”
想到了阿和君的话,高桥海羽忽然问了一句。
怀抱动了动,温柔的声音反问道:“阿羽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高桥海羽不说话了。
美妇人微微一笑,也不深问,以手指一下一下的将高桥海羽的长发梳理通顺,轻叹一声,“我们囡囡也长大了。”
高桥海羽在美妇人怀里扭了一圈,嘟着嘴去揪美妇人的耳垂。
美妇人拍了拍高桥海羽的小脸蛋,满脸微笑。
“有了新朋友,记得要给妈妈引荐一下哦。妈妈不会吃人的。”
高桥海羽终于脸红了,钻进了美妇人的怀里吃吃的笑。
母女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美妇人耳朵一动,听到了推拉门的声音,轻巧的站了起来,去迎接丈夫,临走之前,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最近九条龙的核心成员都在虹口帮助维持治安,外围的人如果得罪了阿羽,可以随便打哦。”
高桥海羽“哦”了一声。
等美妇人离开,高桥海羽立即就爬了起来,奔向了书桌。
而在另一间和室内,美妇人温柔的帮助高桥鹤脱下了羽织,换上了轻便的肌襦袢,高桥鹤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同夫人点头致谢:“美子,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自己来穿脱这些还真是麻烦呢。”
高桥美子温柔一笑,对丈夫行了标准的日式礼节。
“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高桥鹤欣慰的将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华夏人的妻子搂在怀里,说起了悄悄话。
高桥美子,原本的名字叫做杨美淑,正正经经的苏州美人,长到十八岁,一直是家族里的模范淑女,最后却做出了让所有人意外的选择,就是嫁给外国人高桥鹤。
然而结婚将近二十年,高桥美子完美的掌握了家庭和家族之间的微妙平衡,用行动让所有人重新对她充满了敬意。
关于杜和,高桥美子也依旧遵从了丈夫的意见,本来对杜和那样的穷小子不大满意的高桥美子在听取了高桥鹤兴高采烈的夸赞之后,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反对,温柔的将高桥海羽的反应告诉了高桥鹤。
高桥鹤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便决定祝福这对登对的年轻人能够开花结果。
漂泊异乡,高桥鹤在虹口区本民族的人们营造的安全感之下,更多的是关于战争、民族选择和内心良知的一种煎熬。
一方面,高桥鹤迫切的想要融入上海这一片他住了超过半生的土地,想要获得上海人的认可,真正的成为里面普普通通的一个生意人,另一方面,国内局势的一点点紧迫又让高桥鹤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压力。
如果高桥海羽也能够同他一样,与一位华夏人共结连理,谁又能说他是个心怀叵测的东洋人呢?
这样的心思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高桥鹤索性认真考虑了起来。
杜和是一位稀有的留洋学生,见识广博,拥有非凡的见识和眼界,杜家也是苏州本地数一数二的殷食人家,高桥海羽是正统的淑女,温柔大方,大家闺秀,又在女校接受了新式教育,两个人再没有更般配的了,高桥鹤越想越觉得可能,更加满意起来。
毕竟谁也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
高桥鹤怀着这样的微妙心理,交代了夫人一番,看高桥美子一一答应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暗灭了台灯。
在两夫妻积极地讨论完女儿的理想女婿的时候,灯火通明之外的老城区,杜和又坐在了热水店外的桌旁。
伙计爱答不理的上了一碗大碗茶,刚要走,杜和忽而开口,“小哥,劳烦问问,要找一位大人物需要多少钱?”
伙计眼睛瞪得老大,吃惊的叫了一声,“我说后生仔,侬不要命了哇,王帮主也是你这小杂鱼可以打探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王帮主?”杜和奇怪的反问了一句,刚问完,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的笑了,“是,我托贵店主找的人与王帮主有些误会,我不是作恶,就是想问问王帮主,想要怎么了结这件事,这件事,贵店能接么?”
杜和说到最后,有些希冀的看着伙计。
伙计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捕捉痕迹的看看帘子后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杜和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抹抹嘴巴说:“后生仔,我问你,青帮的老头子们贵重不贵重?”
杜和连忙点头,“自然是贵重的。”
青红白三个堂口之中,青帮在上海的势力范围最大,插手的地方也最广,根据洛豪笙所透露的,就连租界巡捕房的话事人,都是青帮的老大来担任的,这样的能量,谁能说不贵重呢。
伙计声音压低了,“够贵重了,但是,那位,王帮主,曾经一把火烧了他们家三爷的后宅!三爷还亲自登门道歉,求王帮主高抬贵手呐!”
这可是重磅消息,杜和嘴里的茶水忘了咽下去,确认着伙计的眼神,看他是不是赌牌九赌的晕了头。
伙计满意的欣赏着杜和的表情,“嘿嘿”一笑,对杜和的表现十分满意。
当初王帮主带着锄奸会的人去烧杜先生的后院的时候,他可是起眼看到的,那架势,混不觉得是摸老虎须子,反而让人感觉是大人教训小童,还是很随意的那种。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着王帮主的原话,‘他们有家有口的,永远都斗不过我们这群光脚的,谁不怕自己的后院失火呢,明天,或许今晚,他们吞了咱们的船就会还回来了,且看吧!还要虚着我收!’
果然,当天晚上,杜先生就带了口讯,第二天亲自带着礼物上门,将扣了王帮主的船返回了不说,更另奉上丰厚的银元以求赔罪!
上海的街坊们都当三位大亨才是上海的话事人,可是他却知道,话事人不错,可是那又如何,天王老子还不是要给阎王爷赔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