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雪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手提箱里,随后放到了身侧,同邱河握了握手道,“辛苦你了,还有,出来吧,朋友。”
邱河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早就应该想到,以江凌的好奇心,绝对不会满足于将文件交给她,跟踪他去看看他跟谁接触简直是必然的事情,这下好了,一个判断失误,居然导致了自己的上级暴露,很有可能给他们在上海的全盘布局都发生动荡。
可是江凌不管这些,发现邱河居然是同杨美雪接触后,江凌心里头是特别意外的,但是更多的是高兴杨美雪曾经几次帮助她,对江凌这样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也抱有足够的善意与诚意,发现邱河是同杨美雪一伙儿的之后,江凌瞬间就放下了心来,笑嘻嘻的从自己躲避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你啊,你们到底是哪个山头的啊,感觉玩的挺刺激的样子。”
江凌大喇喇的坐在了杨美雪的身边,一脸赞叹的说。
杨美雪对江凌是真的很有好感,闻言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江凌稚趣可爱,想了想,杨美雪微笑着对江凌说,“我们这个山头,说好玩倒是好玩,像是你同阿和做的那些事,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做,不过说不好玩也不好玩。”
杨美雪故意卖了个关子,江凌果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追问道,“不好玩,这还能有不好玩的?”
一身黑衣的杨美雪翘起长腿,将一身普通的练功服映衬的如同华贵袍服,缓缓地掀起自己的裤腿,杨美雪让江凌看她腿上还泛着白痕的伤痕,“不好玩的地方就是,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江凌张了张嘴,不说话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杨美雪的疤痕,问道,“还疼么。”
杨美雪摇了摇头,“这个不疼……医生包扎的好,不过别的地方就会疼一点,阴天下雨的时候还会疼的睡不着觉。”
江凌点了点头,“我练功留下的伤疤也很疼,几乎所有的疤痕都留了痕迹,有一个骨折的地方,还要总喝药才行。”
江凌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龇了龇牙。
邱河叹息着说,“师父说了多少回,练功的时候不能分神,你边练功边同墙上的青皮聊天,不受伤才奇怪,那青皮就惨了,被师父打的好几个月下不来床。”
江凌惊讶地说,“我还说阿九怎么不跟我玩了,原来是我爹干的!真是糊涂,人家是来约我一起行侠仗义的!”
邱河默默地看了江凌一眼,“老阿九在他伤好后没多久,就因为抢劫银行被当场击毙了,尸首挂在城墙那边好几天,烂的不行了才扔了的。”
江凌的脸色有些诡异,似乎是想吐,又觉得不应当吐,硬生生的将那口酸水压了下去,杨美雪及时的递上了一杯水,嗔怪的看了一眼邱河,邱河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脸热。
“越是行走在危险边缘,就越是羡慕和珍惜太平的日子,阿凌,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这样的老百姓,你的职责就是做好一个老百姓,好好过好每天,就可以了。”
杨美雪不等江凌反对,伸手虚虚的下压,缓缓道,“我无父无母,同高桥美雪也彻底决裂了,如今我孑然一身,当然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你上有高堂,身有职责,不好经常冒险,一旦有了闪失,白发人哪是那么容易送黑发人的呢。”
江凌其实被杨美雪说服了,不过嘴上还是嘟囔着,“我爹才不在乎我呢,他就想把我早点嫁出去省心。我就想行侠仗义。”
杨美雪笑了笑,低头沉思一瞬,对江凌道,“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然后再说这事,如果明天你还想跟我玩刺激的,我就带你一个,怎么样。”
江凌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啊!我也能帮上忙的,你就看着吧!”
邱河有些犹豫的给了杨美雪一个眼神,杨美雪示意无碍,便将手提箱提了起来,带着给了江凌一条遮脸布,等江凌将自己的小物件都收好后,才带着她朝着港口而去。
“咱们去干嘛啊,那边不是港口么?是不是要出海?”
江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孩儿,杨美雪也由着她来,就连邱河都很有耐心,有的时候,用催促的方式可以让人成长固然可以达到目的,但是结局过于残忍,他们都希望江凌可以尽情的享受这短短的一段单纯的快乐时光。
到了港口之后,三人都紧张了起来,在邱河的带领下,到了一间隐蔽的仓库前。
仓库在港口的深处,越是向里走,江凌就觉得这里头越是阴森,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江凌的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开门吧。”杨美雪没有给江凌准备的时间,直接吩咐了开门。
邱河在仓库上敲出了一行规律的声音,长短不一,江凌还没有记住就敲完了。
仓库被从里面无声的打开了,一丝生锈的吱呀声都无。
几个脸生的人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打开了一处被帘子围起来的地方。
江凌定睛看去,几秒种后,江凌捂着嘴跑了出去。
杨美雪轻叹一声,“邱河,你去看看,吐好了再带回来。”
邱河点点头,几分钟后,重新将虚弱的江凌扶了进来。
“此人是东洋人,在渡边龙之介的手下,不大显眼,但是经手各种文书单据,了解的信息最多。”杨美雪解释了两句,挥了挥手,那些人就将这个一团血的人装进了麻袋里。
“太……太血腥了……”江凌又是要恶心。
杨美雪握住了她的手,带着江凌坚定的向里走,走过那个东洋人之后,里面是一个被白色单子隔起来的地方,杨美雪拉开了帘子,面无表情的说,“这是我们从他们手里救回来的人,没办法救,只能靠自己熬,即使熬过来了,也一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床上的人对到来的人毫无反应,因为他的眼耳鼻都没了,还剩下个完好的嘴巴,但是在混乱一团的脸上显得更急可怖。
江凌怔怔的看着床上那个痛苦的扭曲的‘人’,他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国家之间,容不得同情软弱,即使明天组织需要我去牺牲,我也要毫不犹豫的去牺牲,阿凌,这不是好玩的游戏,这是拿人命堆砌起来的游戏,他的名字,叫做战争。”
杨美雪拍了拍江凌的肩膀,“明天那个消失的东洋人就会因为卷款潜逃被通缉,同样的那份文件也会在黑市上出现,阿和就可以了回家了。”
“一命换一命,救人哪里是那么轻轻松松的事情。”杨美雪轻声道。
江凌点了点头,两行泪水滑落下来。
人的成长是一瞬间的,但是代价却是漫长绵延的生长痛。
长大没有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