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兄弟是哪个魔术团的高足?之后我也好去上门拜谢。”
和服中年人并没有因为杜和显得无力的行为而发怒,友好的走到了杜和的身边,在杜和诧异的目光下,伸出右手。
杜和颇为尴尬的伸出手同中年人握了握,中年人笑着说:“鄙人高桥鹤,日本东洋魔术团的团长。”
“……杜和,初来乍到,不是谁家的高足。”杜和硬邦邦的说。
高桥鹤闻言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反而一阵惊喜,热情的将杜和给让了回去,口中连声说:“我原来以为足下是莫大师的高徒,才这样年轻有为,天赋异禀,没料到居然是自学成才,真个让人佩服!藤原,快联系居酒屋,我要同小兄弟好好聊聊!”
杜和身量还没张开,比起高大的高桥鹤还要低上几寸,对高桥鹤的热情招架无力,不得不又回了酒店里,三人中那个领头的藤原,则飞速的点头去了。
杜和一鼓作气,再而衰,也就放弃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桥鹤一直对他好言好语,杜和也不好再撂什么脸子,礼貌的同高桥鹤交谈起来。
很快,藤原从角落的推拉门回了来,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和这才知道,敢情那什么居酒屋就在门那边来着?
刚刚一番交流,高桥鹤也对杜和的情况有了点了解,知道杜和不急于离开,便盛情邀请杜和饮酒。
杜和也是心有惆怅,想着跟这位广博的魔术前辈聊聊也无妨,大不了聊完了就走,也没什么挂牵,便痛快的答应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很多心里话同亲近的人都说不出,反而对着陌生人,可以痛痛快快的吐露心声,直抒胸臆。
这家居酒屋大略是同旅店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同万岁馆酒店就在一个院子里,用回廊连接,高桥鹤同杜和、藤原三人一同过去,很快就在榻榻米上做好。
小吃是现成的鸡肉串和一点刺身,烧酒倒是很足,杜和在国外的洋酒锻炼下,有了一点酒量,烧酒虽然度数比清酒高,可是比起洋酒来就如同清水一般了,杜和来者不拒,很快就喝了不少。
几瓶酒下去,杜和微醺,放开了不少,气氛很快就在高桥鹤的带动下热烈了起来。
按照杜和藏一半说一半的说辞,高桥鹤了解到了杜和是个在上海还没有跟脚的新人,既不是莫大师的弟子,也不是北方韩大师的后人,登时就对杜和感了兴趣。
众所周知,魔术师班子,北边是以韩敬文的亚细亚大魔术团为尊,南方则是以莫悟奇创立的南派魔术为首,双方各自有发展区域,井水不犯河水,近些年来十分太平。
上海滩的魔术团想要在这片土地混下去,第一个就是拜山头,拜莫大师,再拜青帮,至于巡捕房和官方,那就是可有可无的了。
以藤原形容的样子来说,杜和的天资十分之高,高桥鹤原本以为他来历颇大,只是有结交之心,这会儿却有些招揽之意了。
而杜和也知道了高桥鹤和日本东洋魔术团在上海落脚的这几年的经历,对高桥鹤的魄力十分佩服。让杜和意外的是,高桥鹤的妻子居然是地道的上海人,两个人还有一个与杜和相若年纪的女儿,名叫高桥海羽。
“……贤侄,扑克魔术表演的时候,手法十分重要,你那一手,比起我教藤原他们几个的,要搞明白不少,可不可以说说来头?”
高桥鹤脸颊发红,眼睛却很亮,杜和对这总眼神十分熟悉,他在面对一门新的魔术手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急切和诚恳的。
杜和忽然对高桥鹤改观了不少,一个对魔术如此痴迷的人,能是什么坏人?
笑了一笑,杜和以手蘸着酒水,在桌子上画了几条线,口中清楚缓慢的说:“胡迪尼大师在去奥尔芬剧院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落魄,在报纸上登报出售他的魔术秘密……我辗转了很久,才从一个伦敦魔术师手中买到了这套秘诀。”
同为魔术师,杜和口中的胡迪尼大师是众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前辈,但是更让高桥鹤震惊的,是杜和随手就将那场魔术变化的关键原理告诉了他。
高桥鹤收起了探查的心思,由衷敬佩的拱了拱手,“贤侄胸襟宽广,未来堪为一代大魔术师。”
杜和一咧嘴,揉了揉鼻子,掩饰的喝了一口酒。
藤原则毕恭毕敬的求得了杜和的许可之后,将那个桌上的线条画在了笔记本上,感激涕零的亲手给杜和去烤鸡肉串。
杜和对这两个怀着赤诚之心的魔术师十分有好感,同道中人互相之间是有所感应的,高桥鹤对杜和这样品行端正,才能高超的后辈也十分喜爱。
酒过三巡,高桥鹤不吝赞美之词,对杜和的仗义帮助和大方赐教再次表达了感谢,随后含蓄的提出了他的想法。
“贤侄,东洋魔术团每个月都有十五场以上的演出,演员却十分紧缺,你如果能来,每场都登台不一定,但是两场里头,你少说也能登一场,以后熟练了,还可以多加安排,这样一来,不出半年,你就可以出师自己独当一面了。你看怎么样?”
杜和默然一会儿,愧疚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抱歉,恐怕要负了高桥团长的好意了。”
诚然,杜和对登台表演的机会求之不得,可是对于东洋魔术团的要求,杜和依旧顾虑重重。
不提可能一直在寻找他的连魁班和杜家人,只是说开埠以来,日本军队对国民所做的种种,杜和即使对这二人心存好感,也无法克服对日本这个国家的抵触。
他虽然人微言轻,能力更是不足道矣,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选择那更加诱人的一边。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杜和文弱书生,对军事一窍不通,可是也想尽其所能,为国家的强大,做一点事情,即使不能有所裨益,也绝不能拖后腿,给国家面上抹黑,让敌国拿到话柄。
高桥鹤观看着杜和的脸色,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贤侄,可是因为我是个日本人才拒绝?”
杜和直视着高桥鹤,点了点头。
“有这方面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