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抱真搓了搓手臂,咕哝了一声。“如此心机手腕,当个魔术师,可惜,可惜。”
“龙有逆鳞,触者必死。”洛豪笙头一歪,对着低他半头的沈抱真的耳朵说:“这厮是被戳心窝子了,他日如果真的下海,我第一个崩了他。”
“哦?你舍得?听姓林的讲,你们情同兄弟咧。”沈抱真不适应的掏了掏耳朵。比起忙于各类案子的洛豪笙,沈抱真同林亭之打交道的更多一些。
警局么,坐的是百年的庄,收的是四面八方的钞票,林亭之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即使被打发到上海来当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得抓紧时间赚老婆本。
想到了这茬,沈抱真瞥了一眼身边的洛豪笙,寻思了起来。
自打林亭之消失不见,原先的局长夏江自戕,洛豪笙就坐在了第一把交椅上,生意比起往常来说,不是那么好做了……而且这厮还喜欢将贪官抓进牢里吃牢饭,耽误他们好几笔的红案买卖了。
洛豪笙如同未察一般,似有所指的说:“亲兄弟相残的,结拜兄弟背后插刀子的,还少么……阿和啊,我就是舍不得他去做坏事,宁可将他掰折了,也不能叫他将来后悔。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那家伙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要做魔术师,那么多人招揽,什么条件都给的出,你见他动摇过吗?”
洛豪笙绝口不提自己帮助杜和挡下了多少回恼羞成怒的杀手,护短也护的十分有个人特色。
沈抱真被那个兄弟相残的字眼给膈应到了,咧了咧嘴,站的离着洛豪笙远了点。
大哥最近和自己的几个结拜兄弟感情疏远,心情极差,连带着他们都有耳闻的,尤其是那个李春风……处处同大哥作对,上回如果不是他的人拦着,他们的行动早就成了,大哥还不叫对他动手……
沈抱真的注意力成功被洛豪笙转移开去,洛豪笙暗笑一声,前走两步,对刚刚结束和无名氏之间的隐秘谈话的杜和说:“阿和,接下来如何,是煎是炸?”
无名氏惊悚的后错了一步,哀求道,“杜少爷,我们说好的……”
杜和安抚的抬了抬手,笑着说:“那是自然,洛大哥就莫吓唬他了,他什么都招了,接下来煎炸是不用,不过有一桩别个事要求洛大哥帮忙手。”
洛豪笙满口答应:“但说无妨。”
杜和便附口过去,同洛豪笙耳语了几句。
洛豪笙面上闪过诧异,接着带着几分了然,点了点头,笑道:“真有你的,这回你们家可消停了。”
沈抱真不等杜和开口,自己就主动提出:“我去外头逛逛,透个气,呵呵。”
杜和拱了拱手,沈抱真摆摆手,是真的全然不当回事,就一个人背着手出了门。
杜和也走了,只留下一个战战兢兢的无名氏,和摸不着头脑的鬼手六子,大眼瞪小眼。
鬼手六子好奇的坐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倒霉鬼,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跑?”
无名氏叹了口气,也挑了个凳子坐下,“我只是造的什么孽啊。”
“哈哈,当初我得罪杜哥儿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想法,来来来,咱俩有话说。”鬼手六子怀着微妙的高兴心理,居然去寻了壶酒来,拉着无名氏就喝了起来。
杜和的族叔被拉到这个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说醉成一团,还在一块说着浑话的两人。
无名氏张开惺忪的醉眼,对着这位杜家族叔抱了抱拳,露了个苦笑,“对不住了,东主,小人有辱使命,咯,有辱使命。”
“你叫哪个东主,我认识你?竟要在这瞎说八道!”族叔夸张的叫了一声冤,扭头就跟杜和说:“阿和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叔叔,九年前你说自己家经营不善,想跟主家借些资本赚钱,与我家借了一千块大洋做本,许诺分一半利润,说要去投洋行。”杜和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位道貌岸然的族叔,“有这回事吧。”
“是啊,谁料到那家洋行是个样子货色,钱打了水漂啊,当叔叔的现在还觉得有愧呐。”
族叔也是要什么来什么,杜和提起那一笔钱,他就按照早已不知演练过多少遍的说辞,行云流水的讲了开来。
从那洋行的人是如何相劝,他又是如何受蒙蔽开始,族叔的谈兴正浓,就被杜和毫不留情 打断了。
“叔叔同那一伙骗子说好,二八分账,回头出个假账本来共中平账,以为我们家当真不知晓么。”
杜和冷冷的说。
“连我都能看出来的把戏,您老不会真的以为假的说得多了,就会变成真的吧。”
族叔眉头一皱,拿捏着杜和此时的心理,反而摆起了长辈的架子来。
“阿和此言差矣,叔叔是同你父亲一处长大的,年在你们孤儿寡母的生活不易,才想着帮衬一二,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怎么可能光赚钱不亏损的!”
杜和点了点头,“您说得对,那件事我们确实没证据,不过,”杜和话锋一转,点了点醉醺醺的无名氏,“这位可是现成的证人,要让他证明什么,族叔帮侄儿考虑考虑?”
老杜族叔的面色一变,顿时明白了杜和真正的杀招在哪里,不寒而栗之下,惊慌的叫道:“你竟敢捏造罪名陷害族人,你这小儿,不怕进祠堂嘛?”
杜和耸了耸肩,“咱家上一任族长是我爹,下一任是我,我确实不怕进祠堂,不过叔叔您,不知道怕不怕进大牢呢?”
“阿和,都找到了,人证物证俱全,若要说要点铁证,那手艺人不是会写么,叫他写就是了。”
风尘仆仆的洛豪笙带着一包东西回了院子里,手一松,几样零碎东西就摊开在了太阳下。
杜和拨弄了一下,发现了里头不小的一笔钞票,“嚯”了一声,“族叔真是大手笔。”
老杜族叔脸色奇差,低吼道:“你把我爹打的下不来床,我找个人来砸你的场子,天经地义,那小妇养的牝鸡司晨,她也配占着杜家大宅做寿?我呸哎呦!”老杜族叔的呸还未出口,就和着几颗牙齿被他一起含糊的吞下了肚中去。
杜和晃了晃拳头,摆了摆手,“砸场子你倒是自己来砸啊,我打你爹不也是自己打的么,我叫人了么?”
“砸个场子,还搞声东击西那一套,叫你闺女给我们家的寿宴做手脚,你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老杜族叔这下彻底傻眼了,“你怎么知道的”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