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和一往无前,不惜性命的攻势下,冈本隆治可耻的选择了逃跑。
他被杜和料的一丝不差,强悍的外表下,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逃兵罢了。
冈本隆治一路狼狈逃避,杜和就在其后追逐,期间冈本隆治几次试图破门而出,都被人给推了回来,杜和便笃定,这确实是一个龙门阵了。
高桥鹤与冈本隆治,就是这阵法里的鱼饵,可鱼钩在哪儿,他却暂时看不分明。
洛豪笙与何团长也发现了不对,几个人悄悄分散开来,寻找着这座建筑的破绽。
而杜和坚定的追逐着冈本隆治,一路回到了高桥鹤的房间。
那里,已经一片狼藉,高桥鹤浑身浴血,正擦拭着武士刀上的血迹,身旁几个武士死状凄惨。
“冈本君,你我二人虽然是同窗,但阔别多年,再见之后居然再也没有比试过,不知冈本君可有意愿同我一较高下?”
高桥鹤笑吟吟的端坐在桌后,脸上血迹扔在,身上风范悠然。
“高桥鹤!你胆敢叛国!”
冈本隆治咬着牙用日语大骂起来。
高桥鹤好脾气的听完了,之后安静的说:“我高桥鹤自小在华夏农家寄养长大,十六岁回国受训,十八岁服役,二十岁出国,此后在华夏住了二十二年,妻子是华夏人,女儿是华夏人,你说,我算是个东洋人,还是华夏人?”
不等冈本隆治回答,高桥鹤就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自然是东洋人的,我那没见过几面的父母亲族都在祖国的庇佑下保住了几年性命,我生是东洋人,死了也还是东洋人。东洋对我有大恩,我自然该报答。”
“可是我已经报了。”
高桥鹤站了起来,眼神有些可怖的说:“我资助国内,容留间谍,刺探情报,盗取钱财,一辈子不能与妻子坦白身份,我区区一人,陛下还想要我给多少?我的命都可以拿去,还不够么,居然要我的女儿来与我陪葬!”
说到最后,高桥鹤的神情已经变成了阴狠。
“我的海羽,是我最后要守护的,你不该打她的主意。”
虽然高桥鹤声音平稳,但是杜和知道,他已经动了真怒。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高桥鹤的逆鳞就是高桥海羽,他此生唯一的血脉。
高桥鹤在华夏生活的时间远超在东洋的时间,但是他却是个彻彻底底的东洋人,隐忍、偏执,疯狂,不计一切。
只不过他将这些都藏了起来,直到冈本隆治将他们一家作为饵,将他的女儿放在了危险的位置。
杜和想到高桥海羽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何司令带走之后会经历的绝望,或者无辜惨死在这一场劫难中的冤屈,顿时目眦欲裂,双目带血。
高桥海羽也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是除了他姆妈之外,唯一能带给他安宁的归宿。可是这样的珍宝,冈本隆治竟然也想打主意!
杜和缓缓甩刀,血迹洒在地板上,像是一封战书。
高桥鹤没有阻止杜和,他只是先一步同冈本隆治缠斗在了一起,武士刀交接的‘蹡蹡’声频繁的如同雨点,杜和从来没想过高桥鹤的身手会高绝至此。
高桥鹤就如同养刀意的刀客一般,数十年不拔刀,出刀必死,然而死之前举世无敌。
在冈本隆治受到了高桥鹤的重创之时,他狞笑了一声,将自己的刀子背对着杜和投了过来。
刀锋转瞬即到,杜和举刀格挡,连自己手中的刀都崩飞开去。
冈本隆治大喝一声,疯狂的将自己腹中的刀一推到底,扭身朝着杜和扑了过来。
杜和此时已经手无寸铁,高桥鹤似乎料到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凝视了杜和一眼,从背后抱住了冈本隆治。
“不要!”
杜和魂飞天外,大叫着朝两人飞奔过去。
可是冈本隆治对着杜和仰头大笑,将自己腹中的刀一拔而出,反手就插在了江中叶的身上。
刀子穿过肉体的沉闷声音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杜和的耳膜上。
他跌倒在地,拼尽全力的爬了起来,将犹自得意的冈本隆治一脚踢飞数米开外,无助的接住了衣衫湿透的高桥鹤。
高桥鹤有些可惜的看着胸口,低声道:“阿和,帮我拿出来。”
随着高桥鹤的话语,一些黑色的血肉碎末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杜和眼泪滂沱而下,他知道高桥鹤活不了了。
点着头擦干眼泪,杜和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苦参,放进了高桥鹤的嘴里,这是他唯一能为高桥鹤做的。
随后,杜和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武士刀,从高桥鹤的怀里拿出了一方白色的丝织物。
织物本来为外白内红,可惜染了血之后,外面也有了几处血色斑驳,如同雪地红梅,平添凄美。
杜和将那织物打开,忍不住又一次泪眼模糊。
那是一方角隐,武士家族嫁女儿的时候,在白无垢的礼服上,给新娘子戴在头上的喜冠。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高桥鹤拍了拍杜和的手,将那方角隐放在了杜和的手中,眼含期盼。
“高桥先生,我会拼尽全力,照顾好海羽。”
杜和几乎呜咽着说出了对高桥鹤的保证,高桥鹤欣慰的笑了一笑,盍然而逝。
杜和死死地握住手中的丝布,那方高桥鹤用笨拙的手艺做出来的只能说得上工整的角隐,就是他对留在世间的女儿最后的祝愿了。
杜和恭敬的将高桥鹤平放在地,整顿衣冠,给高桥鹤行了晚辈之礼。
不得不说,高桥鹤穿着武士服真的很精神,将刀子拔出之后,高桥鹤脸色红润,面带微笑,几乎看不出是辞世之人。
杜和撕掉自己的里衣,恭恭敬敬的覆盖在高桥鹤的脸上,叫亡者不至于蒙尘,最后,吃力的将这方和室整理干净,只留下高桥鹤一人,安详宁静。
随后,大门洞开,一身水迹的高桥海羽在大雨之中走了进来。